天色已暗，星空逐渐泛现。
“已经完全不是下午了……”沙伊叹了口气，弄得泽森一头雾水。
“诶？”
“之前不是说要下午去那个路过的店喝下午茶的么。结果胡乱走了之后就忘了……方向，唔，直接去‘那里’吧。”
“……”刚才说了“直接去那里”云云吧？这家伙，突然就不想瞒了啊！
泽森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而且，与其说忘了方向……可看她这么熟路的样子，怎么可能！分明是光顾着绕路忘记时间了吧！
与其说绕路不如说是在玩……？好像沙伊很享受这样带着她兜兜转转？
不，这个兴趣点奇怪吧。
沙伊看到泽森意外丰富起来的表情：“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嘛，你玩得开心就好。泽森完全放弃进一步吐槽了。
因为自己居然奇怪地感到，这样兜兜转转地很开心。
明明千萤没在身边。这是接受的标志吗？她们是……朋友了吗？
“就快到了。”沙伊的兴致很高地笑了起来。怎么回事，泽森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与其说人家很兴奋，不如说她像个好久没有出来的孩子样开心又新奇。
明明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而且之所以会天黑了才发现，如此迟钝，八成是因为千萤不在的原因。千萤不在的话感觉自己什么都不行，话是这么说，这么长时间一次她都没有出现过。虽然担心，但是只要主办者出现，只要主办者是魔女或者和魔女又一定的关系……既然名为异类的集会，那这种问题应该难不住对方吧。
说不定，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如同米拉贝尔所说。
那让曾经的存在再次显现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千萤消失连一天都没满；但是话说回来，她不见的时长确实在慢慢变长……
怀着乱七八糟的思绪与单纯的信任，泽森继续跟着沙伊向前走。
身边有擦肩的行人，有别处传来的谈话声，还有亮起的灯光。
复古的路灯照亮了一簇低垂的树叶，显出温柔暗淡的色泽。趋光的飞虫开始在那附近聚起，披着光点乱晃。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的两人静默地走了一段路，安安静静，却让人欣慰。
“偶尔体验下这样普通的生活也不错。”沙伊掩嘴合眼而笑，声音轻如蝉翼飘落。
“嗯。”
泽森不自觉地表示了赞同，几乎没有过脑子。
“——这里？”
“我们上去。”
——————
高处的风总是大的。没有各式各样建筑的阻挡，风毫不减速地刮过，扬起两人的长发。
好冷！
泽森第一念头就是如此。
毕竟才刚开门进了这露天平台，其实看不见啥有趣的东西。出来仰起头能看见星星。但天气或许不算太好，星星数量不算多得动人。就算如此，看久了也会有奇怪的感觉，比如一种不知从心底何处出现的感动——当然是按照以前的经验。
因为沙伊完全没能给泽森看星星足够久的时间，便把她给毫不留情地拉走了。
拉到了平台的边缘，当然那里是有栏杆的。
之前被边缘挡住的下面的景象露了出来。
“其实最好的是……本来想看它们一点点亮起来。”
夜色之中千万灯火如同地上星火，但比天空更加活跃，因为那里有移动的流光，有亮几倍的光芒，有略显不同的颜色。那里有人们生活的生气与因距离而产生的虚幻的闪耀。
那些光芒微微地照亮了这里黑暗的地方，照亮了彼此的脸。
身旁的那人正有点羞愧地挠了挠脸，有点底气不足，好像计划的事情没能按预料进行，她也感到有点失落。好像对于计划这种事也没什么经验。
所以说，果然是忘记了时间？而且是边走边玩的走的，说来天色变暗那会她确实变了下脸色，然后开始匆匆忙忙起来。
当时还以为是集合时间快到了，而沙伊没有玩够所以才这样着急。看来还没有那么孩子气啊，真遗憾——
“很漂亮……”
泽森确实为这景色愣了一下。
没想到沙伊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话说为啥浪漫的对象是自己啊。
但是这样的景色是真的很漂亮，有点让人想起来从前某天的夜晚。
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遇见千萤。
只不过那时的光点不是这样明亮清澈，而是隐晦又缓慢的真正的萤火光点。彼时她还住在本家，而本家靠近一条小河。在书上好像看到过，水栖萤火虫的生存环境差不多就是在那样的地方。
但是她之前很少见到……或许是因为她很少去那条河边。
那一天不一样，她真的要被压垮了，所以她算是在闹性子吧，就那样跑了出来。天是黑的，她一个人跑到大房子外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眼前的景象有点进入不了自己的意识，看到了只是看到了而已。
可她居然真的跑出来了。
这么严重的“犯病”大概是第一次。是说，之前起码没有这样严重过。
完全失神的状态，是在看到那些萤火虫后才稍微回过神的。她从来看见过那么多那么多的萤火虫，以至于刚开始她怀疑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已经到了能看见幻觉的阶段。这样的话……啊，这样家里会对她更加失望，更会将她看做污点与累赘吧？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但真正再次将她拉回现实是一个美好的女声。
“你在干什么啊？”虽然语气有点不耐。
泽森当即呆滞地回过头，然后就看见那样的美丽女孩。渐渐眼里开始涌出惊讶的感情，然而在她小心翼翼地问对方名字时却没得到答案。
萤火还在飘飞，绕在那人身边，像梦里一样。
“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弱弱地问话。
“你没必要知道。”
一个萤火虫飘乎乎地落在了那个女孩的银色头发上。
千萤，千万萤火之夜。
给她救赎的某个晚上。
“泽森？”沙伊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客观来说，她的声音也十分好听。
——没有人可以永远陪你走啊。千萤叹气，难得温和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很久以前。
泽森抬起手，指向那些灯火：“千萤，就是取的这样的意思。一千个一万个萤火虫，那样，非常美。”
你听到了吗？
不管是千萤还是千千万万的萤火，都是曾经的她最想看见的东西。
现在的话，好想看见千萤。
沙伊只是笑着说：“她现在就在身边吧？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看不见。”
“诶？”
“……喂。”泽森再次抬眼，突然瞳孔微缩，“那边——”
沙伊也向那边看过去了。
“……”
火光。那个方向，是哪里呢？
泽森感到了不安，虽然那个地方大概和她们没有关系，但是那么大的火势，看着总不是好事。
“泽森，那里是我……我们住的地方。”
泽森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转过头，用疑惑而探寻的目光看着沙伊。然后她猛然发现，沙伊的脸变得苍白。沙伊转身就走，脚步慌乱，语气快速：“得去和执事集合。”
虽然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一些，但确实该提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