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姬润艰难的抬头看向守城的士兵，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容颜，身上的棉袄破败不堪。
“姑娘。”为首的士兵将长枪从马尸中拔出，低头看见姬润的脸庞时，心里为之一颤，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布满血污，黑发纠结缠绕在一起，一双眼睛充斥着希冀的目光。
“快把人带去医馆！”守城队长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抬脚踹了一下身旁的士兵，并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姬润。
“喝了暖暖身子。”队长呵出一口哈气，看着姬润凄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该死的世道。
“不用，我们遭遇了劫匪，还有人在那，快，快点发兵去救她们。”姬润语气飞快，神情焦急。
守城队长闻言，手臂僵硬在半空中，身旁士兵也一语不发。
姬润看对方没有反应，心中焦急，“快，快发兵啊，我求求你们了，快发兵啊，她们还在等我回去呢，求，求求你们了。”她双手死死抓住队长的铁甲，不停的晃动，水袋掉落在地上，温热的水液融化了地上的冰雪。
“姑娘，守城的士兵不可能因为劫匪就离开的，你，你还是赶紧去医馆治疗吧。”城门口等待的路人看不下去了，将头别过一边，告诉姬润残忍的事实。
“不能离开？”姬润眼神空洞，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她双手敲打着铁甲，不停的摇着头。
“什么狗/屁不能离开，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她们还在等着我回去，你们，不能，不能这样。”姬润抬头看向队长，队长心里一颤，将头移开，她又看向别人，大家都将头移开或者低下，没有人与她对视。
“骗，骗人，都是骗子。”姬润踉跄后退两步，是的，多么浅显易懂的事情，守城士兵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派兵离开驻扎的城池，这个情况莺莺燕燕猜不到吗？
队长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眼前的少女身受重伤，是什么样的精神坚持她跑到城门，而他们却只能给她这样的一个噩耗。
“姑娘，你要救得人在哪？”男子宽厚温和的声音传来，姬润茫然抬头看向前方，一名身着富贵，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城门口看着她。
“你，能帮我吗？”姬润声音沙哑，仿佛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向前伸出了手。
“时间紧迫，带路吧。”富贵男人点点头，一名身穿白衫的青年男子从城门口牵了两匹马走到姬润身前。
“上马。”白衫男子面容冷峻，翻身上马后，伸出右手。
富贵男子坐上另外一匹马，“姑娘，时间不等人。”
姬润原本犹豫的心定了下来，伸手拉住男人的手，坐到男人身后。
“带路。”白衫男子惜字如金，双手拉住缰绳。
“往前一直跑就是。”姬润压制住体内伤势，忍着晕眩感，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白衫男子狠狠一抽缰绳，马匹速度飞快，冷风拍打在姬润的脸颊上，让她身体摇摇欲坠。
“抓紧我。”白衫男子眉头微皱，语气冷淡。
姬润闻言伸手抱住男人的腰，马背颠簸，她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白衫染血，格外明显。
白衫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姬润，姬润正巧抬头，她这时狼狈极了，头发散乱，满脸血迹，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晶亮，带着一股坚持。
男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这样与姬润对视了一会后，转回头，加大了手中缰绳的力度。
寒风凛冽，姬润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体内伤势极重，一股又一股晕眩感袭来，她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快，再快一点，她在内心不停的呼喊。
天上不知何时飘下了大雪，大雪纷飞中，一道身影在远方浮现，离得近了，身影显露，是周祥宇。
姬润浑身冰寒，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一般，她不受控制的全身颤抖，抱住男人腰间的双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度。
周祥宇看见对面的两人也是一愣，随即便发现了白衫男子身后坐着的姬润，他嘴唇微动，刚准备开口说话。
一道白光闪过，周祥宇看见了一具无头尸体坐在马背上，鲜血喷涌而出。
白衫男子收刀入鞘，不过一瞬间，涌泉境一品的周祥宇便被一刀枭首。
姬润看着尸首分离的周祥宇，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她眼神空洞，“前，前面，快去前面。”
男人闻言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挥打缰绳，风雪交加，马匹的速度逐渐放缓，最终停在一处不动。
姬润慌乱的跳下马背，视线的尽头是两个小小的雪堆。
姬润踉跄着向前，一步，又一步，脚印刚留下，就被大雪覆盖，她颤抖着身子，跪在一个雪堆前。
“不，不可能，你们答应过我，只是纠缠而已。”姬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拨开雪堆，莺莺苍白的脸颊露出。
姬润大脑仿佛遭到了重击，她眼神麻木，又拨开了另一个雪堆，一抹嫣红从燕燕胸口透出，染红了雪地。
“啊，啊，啊。”姬润仿佛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是张着小嘴，发出一些音节。
巨大的恐慌袭来，顾姒和姬妤的脸与莺莺燕燕重叠，姬润再也忍不住，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滚落，鼻水落进她的嘴里。
“啊，啊，啊，不，不要，不要。”姬润嗓子里压抑着声音，发出野兽般悲恸的嘶吼声。
为什么，要让她活着，在乎的人全部都因她而死，为什么，为什么十五年前要留下她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骗她回县城，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重活这一次。
少女跪坐在雪地中，满天大雪，遗世独立，这人世间，对姬润来说，才是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