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您听见了吗?这就是大周,北境百姓的生活,好一个太平盛世啊!”姬妤心中郁气达到了巅峰,她语带嘲弄,再顾不上什么隐忍,只想大声质问苏拓,这样的盛世,你良心安吗?
“闭嘴!”谢庭洋面色一变,大声斥责姬妤。
邵思思整个人僵在原地,头低得死死的,双手紧扣,不是所有人都像姬妤一般,敢说敢做,更深入骨髓的,是阶级之分。
车夫坐在车前,浑身抖似筛糠,他身后坐着的可是大周最有名的刽子手,马下亡魂千千万,可不差这几个头颅。
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处,门帘被拉来,苏拓那并不年轻,略显狰狞的脸探了出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
姬妤昂着头,挺着胸,明明是在场身材最为娇小的人,可那一脸的神采,反倒像是天王老子下凡了。
真像啊,苏拓在心里感叹一声,他跳下马车,径直走向姬妤。
姬妤心跳如鼓,浑身血液沸腾,目光仍死死盯着苏拓,她要替父母,妹妹,燕国死去的臣民,问一问这个修罗,他心安吗?
苏拓错身而过,并没有在姬妤身边停留,他几步走到老汉身前,面沉如水。
老汉瘦弱的身子蜷缩在棉被里,阳光被一片黑影遮蔽,他吃力的睁开双眼,一个并不算高大的男子站在他身前,横贯脸颊的刀疤显得有些狰狞。
“大,大将军?”老汉嘴巴张得好大,似是不敢相信,伸出干瘦的手掌擦拭了下双眼,苏拓比他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只是那道伤疤依旧狰狞。
“顾将军编下步兵营孙磊参见大将军!”孙老汉神情激动,身子在棉被里挣扎,就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苏拓伸出手,握住孙老汉的双手,手心布满老茧,瘦弱又粗糙。
苏拓双眼紧闭,良久沉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们这些兄弟了。”
孙老汉双手被苏拓握着,整个人激动得颤抖,却又因为自己身份贫贱,不敢回握,此时听到苏拓的话语,泪水一下子从眼眶溢出。
“大将军这是什么话,不苦,我贱命一条本就不值钱。”
苏拓沉默了一瞬,“你的腿。”
“不当事,当初在战场上被砍了一刀,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阎王爷估计嫌弃我命贱,又给放了回来。”孙老汉咧嘴一笑,扯开棉被,空荡荡的裤袖让人心酸。
“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拿命去填的老兄弟。”
“大将军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老孙了,我老孙一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大将军,大将军能用头为士兵挡刀,我们自然也敢把脑袋挂在裤腰带陪大将军闯上一闯。”孙老汉黝黑的脸庞挤在一起,泪水滑进皱纹中,他嘴角却止不住往上扯。
“老汉这辈子就一件事不如愿,我这腿是在燕国丢的,汉人打汉人,那叫个什么事,要是我腿还在,定要在战场上多杀几个蛮人,一个回本,两个血赚,叫他知道我大周不是没有热血汉子!”孙老汉嘿嘿直笑,他身子虽然老了,但是他的心,他的血还是热的!
“好,干它娘,你好好活着,每天喝点小酒,等着老子把他劳什子北蛮军领阿史那的头砍下来当夜壶,到时候兄弟们一人一泡。”苏拓也笑了起来,他大手重重拍在孙老汉的肩上,言语粗鄙,却带着股豪迈。
“干他娘,大将军,老汉我尿多,可得让我好好爽爽。”孙老汉嘴角扯着笑,他一个无名小卒,有生之年还能跟大将军称兄道弟,他是活到头了,到了下面,跟老兄弟们也能说道说道,多有面啊!
“来,先进马车里休息会。”苏拓松开握住老汉的双手,搀扶着对方站起来。
“晚上把这个城里的老兄弟们聚在一起喝杯。”
“好,好好,一起喝杯,一起喝杯。”孙老汉眼角笑出了皱纹,却止不住咳嗽了下,冷风灌进棉被,他瘦弱的身子顶不住晃了晃。
苏拓将老汉扶进马车,他没有进去,脸上笑容消失不见,独眼的眸子里面蕴着冰碴。
“庭洋。”
“属下在。”解庭洋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苏拓身前。
“你去通知下这里的县令,告诉他,本王今晚要带着几个老兄弟去他那里吃顿酒。”苏拓语气淡然,却让解庭洋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
“是。”解庭洋呼出一口气,躬身行礼,瞥了一眼身旁站着不动的姬妤,骑马离开了。
姬妤站在原地,苏拓为何会出现在这些偏远县城,之前的疑惑拨云见日,但是,这并不能平息她的怒火,没错,苏拓他可能是一个深受士兵爱戴的好将军,但他对燕国,对燕国的百姓,对她来说,却依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大周的龙椅,就建立在那皑皑尸骨上,你手上的鲜血,这辈子都洗刷不净。”姬妤惨笑着开口,仇恨蕴满她的心脏,一点点溢出。
周围行人早就作鸟兽散,卖包子的摊主更是吓得整个人伏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我本就是一刽子手,注定是要下地狱的。”苏拓转头看向姬妤,嘴角竟然扯出一个弧度。
“至于这太平盛世。”苏拓话语停顿了下,目光幽深,望向南方。
“这永远都不是你说的算,也不会是我。”
“而是朝廷那群大臣和坐在椅子上的人决定的。”
“我苏拓,只有一双手,顾不了太多,只能保北境三州百姓不受北蛮之苦,大周江山不被马蹄踏破。”
“至于对错,就留给天下士子来争论罢。”
苏拓说罢,也不理会僵在原地的姬妤,跳上老汉所在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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