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有内奸?”解庭洋眉梢一挑,稍偏视线瞥向密探。
密探心里冒出一股子冷气,并不敢应话,背后冷汗涔涔,他只是一个小人物,金州雍州的事情牵扯太大,身处漩涡,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金州一事,除你以外,可还有他人知晓?”解庭洋收回视线,眼睑微垂,语调平稳,听不出一点情绪。
“回将军,除我以外,并无他人知晓。”密探心跳骤停,背衣早已被汗水濡湿紧贴着后背,此时冷风一吹,更是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寒。
时间仿佛停止一般,屋顶两人彷如泥塑,突然,解庭洋右手轻抬伸向密探颈肩。
密探心里一凉,自嘲的笑了笑,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躲过了金州必死的局面,却躲不过上面的猜忌。
“辛苦你了,去交接一下金州的事情,以后,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北境了。”解庭洋手一顿,轻轻落在了密探的肩上,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松动,带着一丝疲惫与歉意。
“将军。”密探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解庭洋,心头一热,哽咽着开口“将军,金州,金州据点整整两百多兄弟啊,全没了,全没了啊!”
“他们都是为了王府,为了北境背井离乡的人啊,他们丢掉了家人,丢掉了名字,为什么,最后却把命丢给了自己人。”密探压抑着声音,颤抖从他的肩膀传到解庭洋的手上,轻微却沉重。
解庭洋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右手的力道却稍稍加重。
密探也知自己失态,几息之间便整理好情绪,沉声开口“恕属下失态。”
”无妨,金州据点已被拔除,现在需要将金州暗处的棋子保全,再考虑其他,事不宜迟,你现在出发,先我们一步回雍王府,把消息送回去。”解庭洋收回右手,转身打算离开。
”将军。”
”还有何事?”身后声音传来,解庭洋身形一顿,淡淡问道。
”此事,我不用与王爷通告一下吗。”密探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按照规矩,这事,他是必须要与苏拓本人交接的。
解庭洋轻皱眉头,转过身,目光清冷。
”多一息时间,便是一条人命,我现在便要去找王爷,何况,不是有这个吗?”
解庭洋挥了挥手中的书信,“别再耽误时间了,想想金州的兄弟们。”
密探心里一沉,微微抱拳,“属下这就出发,王爷那边就有劳将军了。”
解庭洋颔首示意,密探不在耽搁,翻身下楼,动作一气呵成。
解庭洋看着密探消失在夜色尽头,随即抬头看向天空清冷的明月,矗立良久,转身离开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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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江身穿一身夜行衣,动作矫健,只能看见一道黑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突然,刘江身体一顿,整个人紧贴在墙面,右肩下沉,缓缓移向身后小巷。
微弱的火光从不远处传来,刘江微眯双眼,透过光亮隐约能看出一个男人的轮廓。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干哑的声音从火光处传来,刘江右肩力道卸去,眼神带着一丝疲惫。
寒风侵肌,打更人上身臃肿,麻衣里面塞满了破布纸张等物,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只干红的手紧握着竹梆子,梆子上面挂着灯笼,下面绑着铜锣,每走一步,火光便忽明忽暗。
突然,一阵强风袭来,风声呼啸盖过了更夫的声音,明月隐在阴云里,烛火摇曳两下也被夜晚吞没,一切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过几息时间,烛光又一次驱散了黑暗,在寒风中摇曳。
“寒潮来临,关灯关门。”锣鼓一慢二快,声音如咚!——咚!咚!
更夫缩了缩脖颈,吃力的敲打着铜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小巷,突然,他脚步一停,鼻翼扇动,目光露出几分疑惑。
正欲迈步走向小巷,一阵寒风袭来,更夫手中锣鼓叮当作响,他紧了紧麻衣,白色的哈气从口鼻中喷出,冻结了他的眉毛,更夫摇了摇头,收回左脚,转身离开。
乌云散去,月华扑洒大地,小巷里,黑影攒动。
“噗。”黑影缓缓分散,露出了中间的刘江,他身上有数处伤口,心口处,一个血窟窿正在汩汩淌血。
“嘭。”刘江直直地倒在地上,溅起几片雪花,鲜血染红了素白的雪地,宣告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黑影高矮不一,但皆是黑衣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
为首的一名,身材消瘦,他缓缓低下身子,手腕一扭,在起身,手中拎着一颗人头。
身旁的人拿出一个麻袋,瘦削男子将人头扔了进去,在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体,拍了拍手,其余几人蹲下身子,手脚利索,不过几息时间,地上的尸体便一丝不挂。
衣物都被随手扔进麻袋,唯有一块令牌和书信被瘦削男子握在手中。
瘦削男子把玩着刻印莫名符号的令牌,摇了摇头,收进怀内,又将书信拆开。
宣纸微黄,还有些褶皱,入眼的是娟秀的小字,瘦削男子一怔,一字不落的将信看完。
“夫君,年安已经两岁半了,他眉眼与你同出一辙,都是那般死板,但愿将来性格不要随你,死板生硬不讨女子欢心,也是我被你诓骗,痴痴傻傻等了三年,却只换来了三封书信,告诉我你还记得凉州的家,无论金州生意如何,今年过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落款阿月。
瘦削男子看完书信最后一段,目光瞥向地上的无头尸体,将手中书信缓缓撕碎,随手一扬。
碎纸在寒风中四散飞舞,瘦削男子步伐坚定,头也不回,离开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