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接近到神殿的外部的时候,棱镜已经能够清楚地将整个神殿的样子纳入眼帘了。
它确实很大,那不应该是这个时代这个时间会出现的建筑,让棱镜来说的话,她现在就好像是身处梦中一样。
可仔细想想的话,就连被魔物占据的平原这种情况都已经出现了,事到如今再出现个山岳一般庞大的神殿什么的,也不是那么没有办法接受了吧。
面前,巨大的青灰色外墙将棱镜阻挡在外,她能够通过仰头,看到神殿顶端处,肆无忌惮地狂乱着的飓风。
神殿的圆形的,能够从它正中央的天空处的地方,看见白色的闪电,由于那闪电的位置看起来离地面太过近的原因,棱镜总有一种随时都会被那些白色的闪电劈中的危机感。
一刻不停的轰鸣声,让少女都感觉到右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
棱镜疲惫地抬着头,神殿的外部似乎找不到可以进去的入口,数百米高的神殿外墙,自己是没有可能爬上去了。
拼命地朝这里靠近,最后却只能止步于此,棱镜咬着牙,却没有后悔。
——如果我最后会就这样孤独地死在这里的话。
——如果这就是我应该迎来的最后的话。
——那就这样死去的话,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吧。
——毕竟已经那么努力过了。
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棱镜看着自己没有办法跨越的高墙,抿住双唇。
就在这时,一个跟之前的声音完全不同的声音,从神殿的内侧传了出来。那像是地震一般的震动感,只是这过于巨大的声音而引起的,棱镜诧异地望向神殿高墙的顶端。
刚刚那个声音——是咆哮声。
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某种存在的咆哮声,那绝对不是单纯的生物所能发出的声音,就算是一百只蛛魔合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发出这种程度的,像是天灾降临一样的声音。
而也正是因为她诧异地抬头再度望向神殿高墙顶部的举止,才让她看到了「那个」。
“呃……”
那一刻,她几乎要失去了语言能力。
★
那究竟是什么呢,八爪鱼的脚?棱镜所看见的,是细长扭曲的,交错着冲向天际的灰色触须,按照跟眼前的神殿比例来计算的话,难不成里面有个高达几百米的八爪鱼吗?
棱镜感觉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但心中却有个声音,在告诉着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毕竟已经见识过魔物了,眼前的情景也不至于让棱镜崩溃掉了。
而且,从孤儿院中走出来的棱镜,本身就比同龄人要来得冷静坚强,面对超出常理的一幕,第一时间想的是必须接受它。
没有办法不接受啊,因为是亲眼所见。
“……”可惜,现在只是看到了它的触须,充其量也不过是未知的神秘一角吧,棱镜希望自己就算是死掉,也要在死掉之前一睹神秘的全貌。
——就算只是看一眼,那个触须的主人是不是八爪鱼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棱镜因为被这面巨大的墙壁阻挡在外面而感到苦恼。
里面继续传来了轰鸣与咆哮,地面震动的频率差点让棱镜认为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地震了。
“不要……”棱镜低头看了微微发抖的双手,然后将匕首重新收起,插在厚长裤子的夹缝间,藏在了长袖棉衣的下方。
她用颤抖的双唇自语,寒冷的气息无时无刻地在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我才不要就这样什么都没看到,然后悲哀的死在这里。”
她将左手攀到神殿墙面上的纹路所创造出的凹槽上:“就算是在攀爬的途中力竭而摔落,也比就什么都不做地冻死要好得多。”
咬紧牙关,她将另一只手伸向另一侧上方的凹槽,可是因为右手颤抖不止的原因,连续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地攀附住那块凹槽,这令她的内心焦躁起来。
忽然,她全身都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那种像是本能在提醒着自己的感觉,让棱镜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攀爬的尝试,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边,空无一物的神殿的墙面上。
紧接着,眼前原本完好的神殿墙面上,忽然炸裂了开来,不知名材质制作的墙体碎开了一个大洞,无数变得细小的墙体碎片喷射而出,剧烈的震动中,棱镜被墙体爆炸开的冲击力直接震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唔。”痛苦地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棱镜觉得自己一时间竟然缓不过气,刚刚墙体的碎裂太突然了,棱镜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好在碎裂的位置不在她刚刚所攀附的那块区域,她只是因为冲击而被甩飞出去的。
艰难地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身上又留下了几道伤痕,她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可是,棱镜却笑了起来,尽管那微妙的弧度难以让他人感觉到少女的笑意,但棱镜确实在笑。
毕竟,入口有了。
比起不切实际地妄图攀登数百米的高墙,还是直接从墙体上碎裂的地方进去比较现实一点。
那么,做吧。
棱镜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双手双脚并用,朝着墙体上粉碎的地方攀爬,因为高度并不高,在离地面大概三四米的位置,因此,她很快就够到了破碎处的一块岩石。
双手用力,同时再借助脚边凸起的石块,棱镜用力一蹬,终于是让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窜进了破碎的洞口中。
然后,她的动作就此停住了:“……那是……什么啊?”
眼前的景象,是远超神话所描述的场景。
以至于,棱镜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因为你不会有其他机会见到,神明的真实姿态。
是的,神明。
棱镜觉得自己看见了神明。
★
在圆形的,直径远超万米的神殿中,三个巨大的存在呈现三角的形式互相对立。
棱镜确认着它们的样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棱镜的正前方,是身高数百米的巨人。
它的身体结构确实跟人类很像,但是光是那份身高就足以将它从人类中排除出去的——不会有人类能有这种程度的身高的,你在开玩笑吧。
棱镜无法看到它的真正的样貌,因为巨人全身穿着像是中世纪时期保留下来的全金属铠甲,像是一位骑士一样,屹立于天地之间。
它的手中,也像是真正的骑士一般,握持着一把无比巨大的骑士阔剑,以棱镜的角度来看,就好像是对方的手中握着一座大楼那样。
棱镜没有能够透过骑士铠甲看到它真正样貌的力量,而且棱镜甚至在暗暗猜测那会不会就是一副行走的铠甲而已。
不是经常有那种传说吗,会自己行动的铠甲。
棱镜的左侧,则是她想要一睹真相的所谓八爪鱼的正体。
但那完全不是什么巨大的八爪鱼,又有谁规定拥有触须的一定是八爪鱼呢。
至少棱镜眼前所出现的存在,绝对不是八爪鱼,它究竟是什么,棱镜看不出来,那是扭曲在一起的庞大的肉块,远超蓝鲸的体型,四条未知生物的巨大的腿从那扭曲的肉块中延伸出来,像是柱子一般牢固地焊在地面上,从肉块的顶部,棱镜能够看到数不清的交织在一起的扭曲卷须,简直好像是它的头发一样。
“……”
剩下的,是棱镜右侧的更加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存在。
由无数灰白色圆球体组成,每个圆球体的中心都有黑红色的圆点,像是眼球一般。球体之间会不断地蠕动变换着位置,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围绕着最中心那个最为巨大的球体展开的。
简而言之就是个眼球怪?
它们过于梦幻的造型让棱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但仔细想想的话,神明是这样的姿态也很正常,毕竟人类从来没有见过神明嘛。
也许自己是人类史上第一个看见神明的人?
还是说这个时代改变得太快了?以致于棱镜能接受眼前的情况。
不过,三个神明好像没有注意到从破碎的洞口处进入了神殿的棱镜的样子,也可能是它们注意到了却没有理会。
棱镜心想,也许自己在这些巨大的存在的眼中没有比蚂蚁好到哪里去,因此就算被无视也是很正常的。
棱镜回头看了一眼神殿的外面,接着不再犹豫,跳入了神殿的内部。
遥望着三角对立的「神明们」,棱镜站在原地不再前进。
因为继续前进也没有用了,那不是自己能够踏足的领域,现在能够做的事情也没有了。她决定——就到这里为止吧。
她已经很累了。
过度失血让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棱镜无力地瘫坐到地上,之前完全是坚持着一口气才能一直走到这里,在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站着了。
她的最后,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啊。
以一名从孤儿院走出来,意外地得到猎魔人的力量的少女的身份,见到了神明们的姿态。
是不是值得夸耀的结局呢。
棱镜望着三角对立的存在们,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金属骑士却忽然动了,它的头部发出了像是断片一样的音节,但因为声音实在是很巨大,因此每一个音节棱镜都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外星人的合成音,沉闷而又深远,但是棱镜完全没有办法理解骑士发出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金属骑士朝前走动了几步,随后双手握住了骑士阔剑,横在了它巨大伟岸的身躯前方。
它的每一步都会引发地震,剧烈的震动让棱镜止不住地咳嗽着。
看见骑士的动作,触须肉块和眼球聚合体,都产生了各自的反应。
触须肉块挥舞着它身上的几条触须,将神殿的墙体再度打碎,触须所掠过的地方,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块一般地掉落。
眼球聚合体身上的巨大白色球体不断蠕动旋转着,改变着眼球们的位置,围绕着中心的巨大眼球作出了不规律的运动。
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棱镜发现,三个神明,似乎是敌对关系。
看来,今天搞不好会因为被卷入神明的战斗中而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