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中部,交通要道上的镇子郊外。
在茶肆里一众茶客怪异的神情中,某位身形剽悍的大汉正狼狈地东躲西蹿,嘴上不住地发出求饶的话音:“哎呀,疼疼疼……仙姑,仙姑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就去取茶钱……哎,要死了,要出人命啦……”
只见苏姝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桌子上,嘴角翘起了犹如小恶魔一般的笑容:“嗯?是么?既然你回心转意,打算去取茶钱了,那就更得好好招待你才行呢~”
说着,女孩又从身边的盘子里拾起了一小撮茶叶,手指夹着放在唇边,轻笑道:“大叔,这可是你点的都匀毛尖哦~”
看到女孩手中的茶叶时,大汉的神情仿佛见了鬼一般。
苏姝嘴唇微张,轻吹了一口气,便见那撮茶叶四散而开,在大汉的周身浮空列成了一圈。后者见状,怪嚎了一声,弓起了身子想要从茶叶的缝隙中逃出去,却只觉腰腹之处猛地挨了一记,一时四肢趴地,洋相尽出。
细碎的茶叶在半空中优雅地打着旋儿,女孩愉悦的声音悠悠传来——
“此乃出自‘花影婆娑剑’中的‘金栗如来’一式,所谓‘谁遣秋风开此花,天香来自玉皇家’,剑意未至而花香扑鼻,倒是与这名茶颇为相衬……只是呢,不知道能不能掩去大叔身上的腐臭之味……”
大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嘟囔了一句什么狠话,往茶肆外跑去,没走几步又觉膝上如遇针刺,筋骨不由地一软,“扑”地跪倒在了地上,神情煞是呆滞木讷。
苏姝歪着头,嘻嘻笑道:“这一式剑招名为‘朝看暮落’,古有谶言‘莫言富贵长可托,木槿朝看暮还落’……哎呀,大叔你忽然跪地拜我干嘛呀?人生自有几番大起大落,常言道看淡世俗便好……”
只见大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找了一圈,便忽地面露凶光,举起一张桌子就猛地往苏姝这边抛来。
后者自是不慌,轻笑了一声,动作轻佻地打了个响指,便见桌子稳稳地顿在了半空中,随后饶了一小圈,端端地摆回了原来的位置。而同时,正要趁机逃离的大汉只觉眼前似有迷障,瞬时万千花影扑面而来,随后只听“砰”地一声,他直挺挺地后仰倒在了地上,脑中兀自嗡嗡作响。
“这一式名为‘寒英刹那’,古有诗云‘千花万卉已俱亡,独占秋光点点黄’,此花乃花中隐者,冰清玉洁,又有人赞誉‘摇落西风已怆然,金蕤月朵为谁妍’,大叔你此时伏地怆然,难道说,是因为还想再领略一次金蕤月朵的风情吗?”
大汉的身体显著地颤了一颤,却见苏姝又从手边的盘子里拾起了一撮茶叶,嘴角微翘,故作单纯地问道:“大叔,这盏以上等的都匀毛尖作底,依次融合了桂花、木槿、秋菊的混合花茶,滋味到底如何呀?”
女孩的声音灵动而悦耳,然而茶肆里的看客们,包括边上早已看呆了的店小二在内,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
至于倒在地上的大汉,干脆把眼一闭,裤子上悄然渗出了一片湿渍。
苏姝见状,不由地“呸”了一声,移开视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你看,对手的境界这么低,想要提高战斗的评价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哼哼哼,亏我还特意以茶作剑,使出了自创的‘花影婆娑剑’呢,简直是不解风情……我后悔了!”
却不知这番话语是说与谁人听,女孩拾起桌上的包裹,意兴阑珊地离开了茶肆。
当然,她在离开之前可没忘记了留下茶钱。
在小道上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苏姝似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道:“傻白甜,这个时候你怎么就不说话了?”
——咳咳……槽点太多,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苏姝无语了一会儿,便又说道:“那个,‘花影婆娑剑’可是我自创的剑法呢。”
——我知道呀,你还自创了“如月逍遥剑”,虽说都是很漂亮的剑法,但是反正我这边也练不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呢。
苏姝的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喂,殷家大小姐,你不是说能看穿我的所有心思吗?”
微妙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忽见殷盈儿那边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噗,苏姝,我知道啦,你想听的原来是那个……“剑仙大人,你刚才使的剑招好优雅好厉害哦,看得人家都要迷上剑仙大人啦”……好了我说完了,你该满意了吧?
“夸人的时候,好歹也装出一些诚意来啊!”
苏姝气呼呼地伸出了一只手,向着东北方向比了个中指。
“哼哼哼,本剑仙就不应该奢望你这个傻白甜能满足我的虚荣心才对!”
此时女孩还从茶肆走远,这声突如其来的娇喝,又引得那边的众人一阵心神震颤,亦有不少人手一抖便将茶水洒在了桌上。
从此往后,此地口耳相传的关于“剑仙”的事迹,怕是得添上微妙的一笔了。
接下来,苏姝在林间隐蔽之处找到了干净的水潭,脱下了身上脏兮兮的道袍,丢到水里进行清洗。动作过程中,她的视线自然难免接触到自己的身体,虽说已经看了有十二年自然是毫无感觉了,但只要一想到还有某位似乎还在纠结自己性别的大家闺秀在侧,她的面颊便不由染上了几分酡红。
眼前池水倒映出的女孩,身材娇小可爱,五官粉雕玉琢,等过几年发育起来,必然会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意识到了此节,便不由地多了几分旖旎的思绪,苏姝的脸蛋隐隐开始发烫,在原地怔然坐了一会儿,她干脆跳进了水潭,浑身浸泡在清凉的池水里,用以消解异样的心思。
——这个时候,倒是表现得很像女孩子嘛。
“要你管啊……”苏姝恶狠狠地回啐了一句。
约莫一刻钟后,等到身体和衣服都清洗作罢,苏姝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套新的劲装穿上,便产生了几分困倦之意——毕竟昨晚御剑飞行赶了一夜的路,无论是精力还是真气都消耗了不少,必须得休息一下才行了。
于是,她又从包裹里翻出了睡布,在林子找到了一处荫蔽且还算安逸的所在,将睡布绑在树梢上,便翻身躺了上去。
“我睡两个时辰,如果不小心睡过头了,你记得喊我。”
用颇为认真的语气说罢,苏姝闭上了困乏的眼睛,不一会儿便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意识朦胧间,她忽觉如有佳人俯身凑近,于耳畔轻语——
抱歉,刚才有些失礼了……谢谢你呢,可爱的剑仙苏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