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此时的心情极为恼怒。
原本他所收的义女,被蝉月宫宫主收为弟子的慕容柒返回了府中。两人稍微闲聊了一会儿,听到义女述说自己修行的进展,不待时日便能达到“月阶”成为一流高手,燕王近段时间糟糕的心情好转了不少,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件,却又让他的情绪跌入了谷底。
先是午后时分,殷盈儿所在的居所莫名其妙着火,甚至惊动了在府中休憩的慕容柒前去相救。
然后是义女慕容柒不知为何谢绝了挽留,匆忙辞别而去。
再是庆京皇宫里某位他惹不起的小屁孩,莫名其妙地给燕王府写了一份奇怪的信,让自己尽快释放被囚禁的殷盈儿。
考虑到殷盈儿曾声称自己是当朝公主,以及那位小屁孩不久后便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向来杀伐果决的燕王在有所疑虑之余,还真的产生了动摇的心情……思索起了要不要先将殷盈儿送回殷家平息事端。
然而,想到夫人在这件事上面毫不妥协的态度,燕王又产生了几分迟疑……就算是殷盈儿真的是身份尊贵的当朝公主,她背后那位大人也能抗下来的吧?
正心烦意乱之间,燕王又听到了有侍女被吊死在树上的消息。
这几年里,燕王府中不知为何事故频发,前段时间殷盈儿的悔婚之举更是让府中流言四起,不得安宁。燕王常年在外掌兵抵御北境蛮人,平日里实是无心顾及府中状况,此时看到又生出了莫名的变故,和院子里神情冰冷的少女对上了视线,只觉一股郁气几乎要爆发出来。
“殷盈儿,这也是你做的好事吗?”
他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了少女的名字,浑厚的暴喝声当中,分明将心底里的怒火都倾泻向了对方。
“我做的好事?”
听着燕王的斥责,苏姝只觉心情荒唐莫名,冷笑道:“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杀害一位无辜的女孩?”
燕王盯着少女毫不畏惧的神情,冷声问道:“那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死在这里?”
苏姝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嘲讽道:“原来堂堂燕王,也不过是府中的傀儡而已……要问小桃是怎么死的,又是被何人所害的,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你那位和你相伴了几十年,用青灯古佛掩饰内心罪恶的结发妻子。”
“休得污蔑!”
“……我知道小桃是怎么死的!”
前一句出自燕王之口,后一句却是由一位侍女所喊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人是负责监视殷盈儿的侍女中为首的一人,长得人高马大,正是唤做春燕的那位侍女。
便见春燕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苏姝大喊道:“小桃是被小姐逼死的!”
凭空遭到这番指责,苏姝略微一怔,用冰冷的视线望向了春燕,只听后者接着说道:“都是因为小姐不想和少爷成婚,想方设法要溜出王府,前段时间里便逼迫小桃协助她的行动。小桃心地善良又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哪能承受得住小姐的威逼……在看到小姐为了制造混乱,甚至不惜放火以后,小桃心下愧疚难安,也就……竟是不惜以一死来劝阻小姐。”
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却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殷盈儿”这边。
苏姝气极反笑:“我是想离开这里不假,但是要说我有能力逼死一位刚认识不久的丫头,是否太抬举我了呢?小桃脖子上的勒痕,燕王你一看便知……她不是因上吊而死的,而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燕王闻言,不由面露疑惑之色,走到小桃的尸体面前,蹲下身子细细察看了起来。
“她刚才动过了小桃的身体,肯定是趁机做了什么手脚……”
“住口!”
来自燕王警告的斥责,让春燕心下有些骇然,悻悻地收住了声音。在此之间,她又接触到了来自“殷盈儿”冷冰冰的视线,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在心底里升起。
原以为这位应该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在看到小桃的尸体后肯定会吓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却没想到直到现在,哪怕是面对暴怒的王爷都还是如此冷静,这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此时此刻,春燕不由后悔起了擅自帮夫人打掩护的举动。
虽说一直以来夫人才是王府幕后的主人,但王爷手中毕竟掌有军权,手下也有不少高手,倘若王爷真的被那殷家的丫头说动决意彻查,却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不多时,燕王已经察看完小桃的状况站起身来,良久沉默不语,此间氛围一时有若死寂。
燕王闭上眼睛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重新睁开,沉声说道:“去请夫人过来。”
“不用请了……没错,是我让人杀的,那又如何?”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一位身披青色华裳的女子从半空中缓缓降下。女子容颜姣好风韵犹存,赫然正是王府中的夫人。
在认出女子所施展的精妙轻功,正是幽魇轩的“血鸦步”之后,苏姝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她全然料不到和自己见了数面的这位中年妇人,竟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如此说来,有这样一位身为幽魇轩高手的母亲,慕容蛟明明出身于王侯之家却成为世人眼中的邪派的弟子,倒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听到妻子的话之后,燕王愕然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姯儿,是哪个杀千刀的会错了你的意,竟下手杀人,告诉我,我这就去惩戒他!”
“呵呵,王爷刚才还要请我来当面对质,现在怎地又怕起来了呢?”
说着,被唤作“姯儿”的华裳女子,冷冷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便淡淡说道:“慕容敕,你可听清楚了,小桃就是我派人杀死的!”
天色将暮,阴冷的秋风倏然刮起。
事情会有这番发展,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苏姝在内。
听到妻子直呼自己的名字,慕容敕神情好一阵阴晴不定。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轻叹了一声,眸中若有杀意涌现。
“姯儿,就算真是你派人杀的,那也无妨……只是,你为何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