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瓦——”
一阵微风吹过,引得周围的针叶林木沙沙作响。不远处的河水流到山崖一角,急速下落,簌簌的瀑布声响彻整个山林。
时间并不早了,似乎因是身处高原之中,哪怕是黄昏也能清楚地看到太阳与月亮一同在空中悬挂,共同放射着自己的光芒。
在这荡人心魄的场景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崖边的一对男女,以及插在男子身旁沾满血迹的黄金长矛了。
“摩纳瓦。”
此时一名女子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有着类似库因斯北方人一般深邃的眼睛,金色的短发上还沾满了血渍。
如果说女子并没有穿衣服的话,也并非十分恰当。这名开口呼唤着摩纳瓦名字的女子,虽没有穿着一件遮体的衣物,但却被人披上了一件黑金色的披风遮挡身形。只不过,在右边的胸口处,涌出的鲜血也将披风浸透。
这名女子名叫拉姆,如今正躺在他的丈夫摩纳瓦的怀中——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拉姆,不要说话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听到妻子的呼唤,摩纳瓦用带有一丝哭噎的声调回答着。可他面前的少女却眯着双眼摇了摇头,继而笑了出来。
“最终、还是输了呢,摩纳瓦。”
拉姆淡淡地吐出这样的话语,但其中并未参杂着愤恨或是埋怨。若要说从语气中能读到什么的话,那就只有女子的虚弱吧。
听到这里的摩纳瓦立刻摇了摇头,他抿了抿双唇,以防止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掉在拉姆的额头。
不知何时,摩纳瓦与拉姆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最终我还是没能得到你的心,更让父亲大人失望了呢。”
“不,拉姆,不要说了,保存一下你的体力。”
“不要骗我了,摩纳瓦。不要浪费你的念力了,让我死吧,让我长眠在南法塔尔吧,这样就能永久守护特兰特诺古大陆了。”
疼痛似乎侵蚀了拉姆的身心,令她不禁皱紧了眉头。可尽管如此,说出这样的话的她还是笑了。那是如慈母见到久出才归的孩子一般的微笑。
女子稍稍侧头,望着天上被太阳与月亮染红的云彩,似乎沉浸在其中。
“稍微休息下吧,之后我们回家,拉姆。”
“啊啊,家啊……”
听到这个词,拉姆收回了望向天边的视线,转而看向摩纳瓦沾满鲜血的脸庞。声音一度哽咽起来,双眼之间也充斥着泪水。稍稍停顿后,才接着说了下去。
“如今这样的我,还有资格回我们的家吗?”
“说什么啊,拉姆。”
听到这样的话,摩纳瓦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然后伸手抚摸着拉姆的额头,接着将她脸边被血粘连的碎发拨到耳后。
“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的家也会永远对拉姆小姐开放啊。”
“唔——”
听到这里,拉姆原本努力保持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因哭泣而扭曲的脸庞。泪水也同样顺着脸颊,流落到摩纳瓦的手上。拉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爱人脸颊的方向抬起自己的手臂。
“这里脏了呢,摩纳瓦。”
说到这里,拉姆将手指抵到摩纳瓦的鼻梁,轻轻刮着上面的血渍。
“呃——”
可是因为伤势过重,抬起手臂的拉姆感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见到这个状况的摩纳瓦立刻握住了女子抬起的手,将其轻轻放下。
“这种东西,等我们回家再处理吧。”
“不。”
躺在摩纳瓦怀中的拉姆轻轻地摇了摇头,固执地挣脱开了摩纳瓦的手,开始整理他因战斗而翻开的衣领。
“这里必须这样弄才显得整洁啊。太脏了呢,等回去你一定要好好洗洗啊。”
“拉姆……”
“嗯,我在。”
回答完摩纳瓦的话,拉姆将手放下,闭上双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但胸口的疼痛又令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啊啊,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说着,拉姆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看向摩纳瓦的脸——不,是看向摩纳瓦脸庞后的森林。看来在女子眼中,摩纳瓦的身影已经模糊,与身后的森林交错起来了。
“您会原谅我吧,刊王啊。”
“……”
——开始和上一世的记忆混淆了吗。
“嗯,拉姆没有完成您的愿望,希望您——”
说到这,拉姆强忍着咳嗽所引起的胸口疼痛,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着又往摩纳瓦脸庞后的森林方向伸去。
“希望您不要怪罪拉姆。”
“怎么会呢。”
看到拉姆伸手的摩纳瓦立刻出手握紧她的手臂,然后温柔地将其放在自己的脸旁。
“将我葬在这里吧,刊王啊,让我守护着我们的故土。”
摩纳瓦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依旧那般满眼含泪地看着怀中地拉姆。因为他很清楚,犯下如此大错的罪魁祸首之一,就算是尸体也必须带回特兰特诺进行审判。若是仅仅是所谓的内乱自己或许还有办法完成这个愿望,但如今已经让教团介入,这个事件就不是摩纳瓦自己这种小角色能够左右的了。
“啊啊,谢谢您,刊王。我…绝不…后……”
话还未说完,拉姆那被摩纳瓦抬起放在自己脸庞的手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我爱你,拉姆。”
意识到拉姆已经离去的摩纳瓦整理了下她略显杂乱的金色短发,稍稍躬身将自己的额头与拉姆的额头碰在了一起。
那是他在南法塔尔神殿中,在那记忆的长河中所苏醒的,身为刊王的自己与他的爱人拉姆离别时的礼仪。同样那也是王同最尊敬之人告别的礼仪。
如今的摩纳瓦选择了用拉姆死亡时所留存的记忆年代的礼仪,这是如今的他所能想到对拉姆最大的补偿了。
落日的余晖开始洒满整个山崖,就连簌簌不断地瀑布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原本轻轻扬起让人略感寒意的微风也不再吹拂,仿佛摩纳瓦身边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静止之中。
“再见了,我的妻子,拉姆。”
泪水开始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曾经,自己认为与拉姆的结合只不过是包办的婚姻,两人也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曾经,一心向往教团的自己为了不断提升而于瀑布下方进行训练,原本也是战士的拉姆却为了自己卷起衣袖,成为了一个家庭主妇。
曾经,不知怎得,看见拉姆与斐牧同行竟会感到嫉妒,可那时的自己却无法表达自己的爱意,只得把那当作是绊脚石而开始逃离,远离拉姆所在的特兰特诺而到拉兰斯岛。
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也不清楚了。但最令摩纳瓦感到可笑的是,他自己竟然也会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而如今的这一切,就算是说自己所创下的罪恶也不为过。
“我们不去叫他一下吗?”
在森林的一棵树木身后,一个男性的声音悄悄响起。他有着银色的短发和蔚蓝的眼睛,此时正侧着头对身旁的一名少女说着。
“再一会儿天都黑了啊,让摩纳瓦留在那里可是很危险的。”
“你真是个笨蛋啊。”
蓝发马尾辫少女如此说这,还拿起手中的一个短棒敲了一下身旁男子的头。
“这种时候就叫摩大叔自己冷静一下更好吧?”
“唉?”
蓝眼睛的男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的名字叫做鲁纳,而身旁少女的名字是厄洛蒂兹。就是这两人同摩纳瓦,在不久前与刚刚苏醒的蛇神娜拉亚娜的化身展开了战斗。
“唉什么唉,总要给恋人们互相告别的机会啊,你个笨蛋。”
厄洛蒂兹说到这,稍稍昂起头看向逐渐隐于山林之中的落日。说起来特兰特诺的落日景象和巴托亚大陆有很大的不同呢。毕竟巴托亚的落日景象,厄洛蒂兹可是见过很多遍了。
“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安慰失去爱人的战士啊。”
——是吧,卡拉伊。
鲁纳似乎也想到离世的亲人,侧头躲开了厄洛蒂兹的视线摸了摸含在眼中的泪水。可接下来叹了口气的他,还是问出了藏在心中的疑问。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找摩纳瓦啊?”
“啊,这个嘛。”
厄洛蒂兹揉了揉眼睛,故作镇定地将右手食指放在下巴,稍作思考后继续说着。
“当然是为了保证教团战士危与黄金长矛的安危了!作为教团检察官,我有必要见证事情的所有经过吧。”
“你这么说倒也是没什——”
“啊,对了。”
说到这里,厄洛蒂兹突然转身,眼神犀利地看向鲁纳。因这样的突然举动,搞得鲁纳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干、干嘛!女孩子可不是这么引诱人——”
“引诱你个大头鬼啊!”
说着,厄洛蒂兹再次用手中的短棒敲击鲁纳的脑壳。
“说起来,我们这还有一个反动派叛徒呢,应该绑回去怎么处理呢?”
“喂、喂?喂!我可是帮你们一起战斗了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一起战斗了啊?”
厄洛蒂兹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可是身为反动派,谁知道你们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啊!”
话音刚落,鲁纳闻到了水沫独有的清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