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那个渴望知识的皮缇娅,依旧咬着自己的嘴唇,站在原地。反倒是一向听话的安,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您辛苦了!”
皮缇娅与安的父亲这个时候走到使者身旁,接着一只手指向家中,仿佛是邀请他进家门做客。
“嗯。”
使者点了点头,便向伽诺的房门迈开了步伐。一边走一边说着。
“只能待一会儿哦,马上我就要带你儿子走了。南法塔尔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
“好,好,那是自然。”
皮缇娅看着自己的父亲与那个使者走进了屋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学习知识的机会已经被彻底断绝了。
“安,我……”
这个是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皮缇娅想和安说说话。她不知道安是否愿意去南法塔尔,可如今连母亲也没办法相信的她,只能和安诉说心中的苦闷了。
“嗯?”
皮缇娅往安刚刚站立的方向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在那了。
“什么时候啊……”
因为听到母亲说应该带走安的消息那一刻,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不知道一直站在身边的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唉。”
皮缇娅叹了一口气,将刚刚丢在身边的斧子摆好,然后走向了自己羊羔居住的草棚。数年前自己与哥哥托洛一同在那里玩过填字游戏。
“安?”
“皮缇娅……”
安一脸沮丧地坐在草堆旁,见到皮缇娅过来只是轻轻地道出了她的名字,丝毫感觉不到其中有任何的感情流出。
“安?怎么了?”
皮缇娅走向前询问自己的弟弟,在她看来能够离开这个家,离开自己的父亲,应该是个让人欣喜的事情。可是如今的他,却这般愁容满面。
“怎么了?”
听到皮缇娅询问的安有些情绪激动。
“还能怎么了?我就要到南法塔尔了吧?你也知道学习并不适合我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的安明明很聪——”
“够了!”
皮缇娅对于自己弟弟的反应有些惊讶,她从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温柔的他居然会这般发火。而且自己本是想找安谈谈自己心中苦闷的,结果反倒被安训了一顿。
而坐在皮缇娅对面的安则是一只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不断揪着座下的草堆。
“我真是受够你们了,一向聪明的你怎么会懂我的痛苦。”
“安……”
皮缇娅再次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只是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却不知道如何安抚面前的少年。因为明明自己,也因为这个决定受到了重创啊。
“皮缇娅,我真是……”
坐在草垛上的安似乎想说什么话,但又闭了嘴。想来是觉得自己刚刚要说的话很绝情了吧,亦或是对于这件事、面前的这个人,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唉!”
安只能大声的叹气。看到弟弟似乎稍有缓和下来的皮缇娅,也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自己听完了安的痛苦,那么也应该让安听听自己的烦恼才对。
“安,我也很苦恼。”
“……”
安看了看皮缇娅,没有作声,只是咂了咂嘴,继续揪着座下的草堆。看到安没有作声,皮缇娅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去南法塔尔去学习。相比知识这轮明月而言,很多东西都如天上的星辰,根本比不上它的光辉的。”
本来是想诉说自己无法去往南法塔尔、无法学习更多知识的烦恼的,不知道为什么皮缇娅却在中途改变了主意。面前的这个弟弟需要了解知识的伟大,这也是安慰他的一种方式吧。
“与其学什么花拳绣腿,不如去学习知识吧。更何况你的脚并不——”
“皮缇娅!”
似乎这句话触到了安的底线,原本刚刚平静一些的安这回甚至站了起来。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一天天只知道和图尔斯互相看来看去的你,怎么能明白我的痛苦!”
“安!”
这回换成了皮缇娅生气了。她可以接受父亲的打骂,可以接受弟弟无端的指责,但是绝不允许有人侮辱认可自己的先生,图尔斯。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难道说错了吗!每日的学习中图尔斯眼里只有你,我只是一个陪衬而已!“
“图尔斯先生那样看重你。“
“哈?”
听到这里的安不禁放大了自己的疑问声。
“看重我?他的眼里只有你,皮缇娅!我只是一个连自己想法都无法如愿的男人。”
说完话的安,没有给愣在原地的皮缇娅一丝丝反应时间,直接夺门而出。
——杀了他吧。
“唉?”
这个时候,皮缇娅的身后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根本不懂你的痛苦,还在那以男人自居。
“怎么可以!他可是我的弟弟啊!”
皮缇娅这样说着,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痛。
“唔。”
捂着脑袋的皮缇娅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敲击自己,有感觉在太阳穴的位置有什么正在往外涌出,却被自己的皮肤阻挡住了一般。
“啧。”
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向外喷发,自己却无法控制。这是自己从记事开始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却仿佛经历了很多遍一样,感到十分熟悉。
当然,在她心底也同样涌出一种情感——恐惧。那种情感皮缇娅虽然已经几乎遗忘了,但总归是经历过的,所以皮缇娅很清楚那就是名叫恐惧的情感。那是在自己的哥哥托洛死去的那天,从心底涌出的情感。
“拉法?快醒醒!”
“谁?”
皮缇娅有点惊奇,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那并不是一直隐藏在暗处怂恿自己的靡靡之声,那是从未听过的、如莺啼般的女子声音。
为何如此确定两种声音不同呢?或许是对于总在身后响起的那个靡靡之音,皮缇娅实在过于熟悉了吧。
“拉法!快醒醒!唉,怎么骗在这个时候睡着了啊!”
那个声如莺啼的女子声音再次于身旁响起。不止如此,身体还如被什么东西推搡一样,不断晃动了起来。
皮缇娅强忍着头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死死地把住了旁边用以支撑羊棚的木柱。
接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身边望了望。
“唉?”
皮缇娅惊奇了,在自己的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人在推搡自己。不止如此,原本周围清晰的世界开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自己刚刚眯起眼睛的缘故吗?
这样想地皮缇娅伸出了双手,仔细端详着。双手无恙,十分清楚,可是除了双手以外的其他东西——不,或许说除了自己意外的其他东西更为恰当。他们都是十分模糊的,就好像自己与图尔斯进行算术之后,擦了一下却还未擦净的试题一般。
“这是…谁?”
皮缇娅再次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她的肌肤远不像经常劳作的样子,虽然依旧有些茧子,却显得被保养的好多了。而且她手腕上的服装,也不是那个破破烂烂的衣服了,如今变成了白净透亮的绸缎。
紧接着,她能清楚地感到世界好像开始不断旋转一般。将周围地景色全部融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调色盘。强烈的眩晕感充斥着皮缇娅的头颅,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一下。
就在皮缇娅闭上双眼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犹如突然坠落悬崖一般,向无底的洞穴坠落而去。可下一瞬间,又好像正在潜水的自己从水下突然浮出,从什么东西中猛烈地钻了出来一样。
“呼——”
刚刚经历这一切的她大声地呼了口气。这时候她感到自己正在被人推搡着,稍稍抬起眼皮看向身旁正在推搡她的人。
“这是……”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今她还能感到一阵头痛。可是身边的那名穿着白色服装、侍女模样的人却等不急了,立刻抓起了她的手。
“拉法,你快点起来!有刺客!”
“拉法…?”
这个名字是如此地耳熟。唉?那不正是自己的名字吗?可刚刚的那一切——
啊,想起来了。刚刚的那一切只是梦啊。不,这么说还不准确,刚刚的那一切都是身边这个可怜亡魂的回忆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一些很重要的知识。比如说只在书籍中记载过的《萨那露艾达》真的存在,真的有这么一本书。就在不久前,还有很多学者怀疑过这种书籍是否真的存在,它是在这千百年之中失传了,还只是有人为了对抗娜拉亚娜教派随手写的一本书。
至少在这点上来说,拉法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等等!
刚刚戴丝迪说什么?有刺客?
“戴丝迪!你说什么!”
“我说有刺客啊!”
戴丝迪拽着拉法的手,将她叫起。听到这个消息的拉法,却立马甩开了戴丝迪的手,快速地站了起来。
“那喜妲婆婆!”
“所以说啊!这个时候你还有时间睡觉!”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拉法听到了屋外有人走动的声响。
“谁!“
毕竟是经过战士训练的,拉法立刻将戴丝迪挡在身后,对着木门摆出了战斗姿势。就在这时,她看到在皎洁明月的照耀下,正有一个黑影逐渐向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