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羽

作者:温变化的度 更新时间:2019/5/30 18:50:33 字数:3329

对白羽少年来说,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演变成了充溢着争吵与压抑的地方。虽然在模糊的记忆中,家里爆发过一次严重的争吵,那时很小的自己坐在床上吓得哇哇大哭,但自记事以后,父母隔三差五的拌嘴在他眼里,也就是普通家庭都会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实上也的确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父亲经常会带些子侄辈回来吃饭喝酒,常常拖到八九点才结束,又或者有些时候他会喝多了酒才回家,对母亲、对儿子絮叨很久烦心的事情。母亲厌恶父亲吃吃喝喝,父亲嫌弃母亲的短视。总之都是些小事,但吵了好些年。

直到初一夏天的某个早上,在他出门之前,母亲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转头对他说,“要照顾好自己。”她比往常多嘱咐了这么一句话。

那天中午,父亲急匆匆地赶到学校来找他,把母亲留下的短信给他看,并问道,“你妈和你说了她去哪里了吗?”

白羽摇了摇头,母亲什么都没和他说过。

父亲叮嘱他好好上课,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那天下午,白羽少年坐在窗边有些出神。其实这几天母亲没有数落父亲的缺点就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可是难得家里安静许多,他也乐得如此。昨天听到母亲在网上和男人聊天,还有前些天多出来一只大的玩具熊,都让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母亲开心地抱着那只熊,说是好朋友张阿姨送的,他也就信了。

早上听到嘱托的时候,白羽少年隐约有了些预感,不过下一秒他就把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给踢了出去。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他没有看到往日能看见的那个女人。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书包,想整理一下房间,发现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母亲的日用品和部分衣服不见了,那只大玩具熊也没了踪影。

他在卧室门口沉默了半天,转头走进厨房,默默地做起了晚饭。

论起做饭的手艺,家里的排行是父亲>母亲>白羽的,白羽做饭不难吃,但也仅就停留在能吃的水平上;母亲做饭,对素菜的处理很好,但对肉就比较苦手,不难吃,但也不会让人想着吃;父亲的手艺就好很多,大概是白家的传承好,父亲继承了奶奶的好厨艺,做得一手好菜。

大部分的晚饭是母亲做的,有时候父亲下班会很早,他就会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来为全家人精心准备一顿晚饭,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可以一边等锅里炖的排骨汤,一边在客厅打两把斗地主。

白羽少年轻轻地剥着土豆皮,很慢,也很认真,洗干净以后又很慢地将它切丝。他如法炮制地处理着其它的食材。

点火,焯水,倒油,炝锅——不是很熟练,但他有条不紊地做着。

最后,他坐在桌前,对着一桌子的菜发了会儿呆,接着便做作业去了。因为除了做作业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那天父亲回来得很晚,大概是10点多,才闷仄仄地回到卧室。

白羽想去问些话,但走到卧室门口,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应该很难过吧。白羽叹了口气,转身朝浴室走去。

他端着洗脚水走进卧室,看见父亲正倚着床头。中年男人低敛着眼睛,眉头紧锁,脸部在柔白的灯光下泛着蜡黄色,整个人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焦虑。

白羽瞥了眼床头柜,放学时还干净的烟灰缸已经堆上了好些根烟头。

“别抽了。”他劝道。

父亲从出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抬头看了眼白羽,随即又低垂着眼睑,盯着自己指间的烟头。他不由地叹了口气,将烟熄灭。

“你说你妈还会回来吗?”父亲抬头看向他。

白羽想摇头,又想点头,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该怎么说,但从目前的信息来推断,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

“我不知道。”他转过头,快步离开了。他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同这个男人谈论这个话题了,因为连他自己也注意到自己的话里饱含着压抑不住的怨念。

怨谁呢?他也不清楚。

白羽少年关了灯,窝在床头,半夜未眠。

那之后,父亲找了两个月,还是没找到母亲。

“别找了,她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就找不到的。”白羽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不得不这么和他说。两个月的时间,中年男人就瘦了20斤,这让白羽开始担心起他那多病的身体,再这么找下去非出事不可。

父亲抽了口烟,闷闷地说:“我就是想知道,为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

白羽少年突然觉得一阵烦怒,他想质问男人,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他也想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选择离家出走这么幼,不,这么弱智的方式。他也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以前自己就没能纠正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呢。

他突然有些泄气,抬起头看向父亲,又扫视了眼父亲显得杂乱的卧室,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么找下去,这个家就真的毁了。“你再这么找下去,就真没法过了。”他木木地说道。

白羽又一次退出了这间卧室,父亲依旧垂着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第二天,父亲找了一家私人侦探所,花了一大笔钱,提供了母亲的信息,把这件事挂在了那里。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旧轨上,只是少了某个人。

初二那年的寒假,白羽的厨艺突飞猛进,年夜饭也是由他包揽,因为只有两个人吃。

……

初二那年的整个暑假,白羽少年基本在医院里度过。因为某些倒霉的原因,他出了场车祸。只是小腿骨折,让他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然而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只能在医院里消耗自己最后的空闲时间。不,即使住院也得把暑假作业做完。

不过一直到出院为止,也没有一位同学来看他,也不得不让他叹惋,原来自己是真的没有朋友。“也许是没人知道自己住院吧。”他想这么安慰自己,但越想越法觉得郁闷。

“看来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啊,都能坐在这儿发呆了。”安梓推开门,笑着走到他床前。

“啊,大概吧。要不是上厕所还得让人扶着的话我也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他也笑着回道。

安梓与他同年出生,不过要大他半年左右,是比他高一年级的学姐,同时也是他的邻居。

大概是二年级的时候,白羽一家搬到现在住的小区,和安梓家成为了邻居。安梓的父亲是一位非常热心的中年大叔,白羽家搬来的那天还过来帮忙卸了家具。那之后两家就逐渐熟络起来。

安梓的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出差,所以就经常把安梓拜托给白羽家照顾。可能是因为自家养的是儿子,所以白羽的父母更加喜欢女孩子,对安梓也颇为上心。白羽对这方面也并不敏感,相反的,他相当重视这个搬家后交到的第一位朋友。嘛,虽然他本来就没多少朋友就是了。

简而言之,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安梓坐到床沿,伸手戳了下白羽的大腿,神经的触动传递到小腿上,让他整条腿都不由地抖了一下,“你如果每次来看我的时候能不来这么一下的话,我觉得我可以提前出院的。”

“我只是想确认下你恢复的情况。”她挑了下眉毛,柔软的双手在他的大腿上轻按着,异样的触感让纯洁的少年心头一荡。

“你这么做会延误我伤口的恢复。”少年抹过头,脸上带着无奈。

“哦?是吗?”安梓抬头看着他,脸上噙着笑意。她的手指捏住他大腿上的软肉,像扭瓶盖一样旋了90度。

“抱歉,我说错话了。”他赶忙拱手认输,“说实话,有个愿意天天来看我的朋友,我实在是感激涕零。”

“好话你这不是挺会说的嘛,怎么一个朋友都没有呢?”安梓边说边打开手中的饭盒,然后端起碗,坏笑着,“来,大郎,把药喝了。”

“安姐,我觉得你这个笑话更像在骂你自己。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这样自嘲呢。”他接过粥碗,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他放下碗,不由地叹了口气,“我再次深感你有加练厨艺的必要,安姐,不然你真的会嫁不出去的。”

安梓没好气地尝了一口,结果也皱起了眉,她把盐当成了糖,放多了。也许是恼羞成怒吧,她啪得一巴掌拍在了白羽的腿上,惊得他浑身一哆嗦。

“我亲爱的白学弟,如果你能对女士保持从一而终的绅士态度的话,我觉得你的校园生活会比现在好很多。”

“我觉得明确地指出你的缺陷也是身为朋友应尽的责任。”白羽少年小声嘀咕着,“你都给我带了三天的粥了,我竟然会觉得第一天的味道最好……”

“嗯?”安梓脸上笑意更浓。

“啊,说起来,我半年没吃过酸菜鱼了啊。出院以后要不要做一次犒劳一下自己呢?”某人转过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啧,真是卑鄙。竟然用这种方式胁迫无辜少女屈从你的意志,像极了你电脑里那部用遥控器唔唔呜。”白羽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赶紧捂住了她口无遮拦的嘴。

“安姐,对不起,我出院立刻就做酸菜鱼,求你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拜托!”

“我知道了,快放开我!大家都在看着呢!”晕红的颜色从安梓的脖子处映出。

他抬起头,发现周围的病友和家属们都盈着笑意看向他俩,笑容中满含着慈祥。他赶紧放开安梓,端起粥大口大口地喝尽。女孩也立刻收拾起来,红着脸匆匆地离开。

白羽少年厚着脸皮,假装不去在意周围的视线,他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外面的池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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