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松开手，推开纳小星。
纳小星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秸秆扎得她后背酸痛。
雷蒙德说：“算你走运，没了你会少很多乐趣。”
纳小星惊恐地看着他，双 腿使劲后蹬，确认雷蒙德威胁不到自己后，再次倒在地上，食物的香味未能再次激励她起来。
雷蒙德将放着食物的托盘放在地上，慢慢推进纳小星的牢 房。
纳小星眼角瞥见食物，饥饿感再次战胜全身的酸痛与乏力，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拿一个肉菜。
手指快要触 碰到碗口，又触电般缩了回来，目光看向雷蒙德。
雷蒙德背对着她，似乎知道她在看自己，说：“这是角斗 士之间特有的友谊。”
纳小星说：“我跟你很熟吗？”
雷蒙德仰起头，迎着笔直的月光，脸上有一丝淡淡的落寞和悲伤，眼眶里似乎隐着泪水，像迎风生泪的老人。
他说：“你有个姐姐，我跟他很熟，但他已经死了。”
纳小星嘴里嚼着一块肉，上下齿咀嚼停滞片刻，含糊不清地说：“她跟我一样吗？”
雷蒙德说：“你会再见到她的，我会让你再见到她的，在你我最终角斗中。”
纳小星将肉咽下肚中，说：“所以在那之前，你不会对我痛下杀手，这就是你所说的友谊，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雷蒙德轻哼一声，翻身上了木板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黑色的墙顶，说：“还包括对你的训练指导计划。”
纳小星吃的急，噎着了，一口气喝完半碗汤，居然还是浓郁的骨头汤，一口下肚，胃部像做了一次spa。
她长舒一口气，说：“所以刚才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雷蒙德说：“这也算角斗 士之间的友谊。快吃完去睡觉，明天是崭新的开始。”
*
纳小星吃饱喝足，进入梦乡，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数数字，数数字的人像机器人一样发出规律而没感情的声音。
她感到很困惑，慢慢睁开眼睛。
月光已经从墙壁上挪到了她的床板上，时间应该在午夜一两点钟。
纳小星眼前一片白，片刻才看清周遭的景象。
只见雷蒙德单手撑着倒立在自己的床板上，眼睛斜看地上，嘴里机械地数着数字。
原来那个弄醒自己的人是雷蒙德，纳小星本想发火，但想到今后的餐食问题都要靠他，只得将火气又咽回肚里，说：“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能麻烦你别数出声吗？”
雷蒙德说：“不能！”
他接着连数了两个数字，像是弥补之前回答耽误的时间。
纳小星有些不解，抱着一只膝盖，说：“那你到底在数什么呢？倒立又不需要记次数，别跟我说是在数时间。”
雷蒙德另一只手朝视线处指着，说：“秸秆！”
真是简洁明了的回答，让纳小星更加迷惑了，只觉得雷蒙德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这样想的话，之前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纳小星说：“为什么要数那玩意儿？你不睡觉吗？”
雷蒙德的额头上是一条条凸起的血管，想必倒立了有好一段时间，他也觉得累了，便侧躺在木板床 上。
他说：“打扰了你做梦，遗憾的很，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你都得忍耐着。”
纳小星说：“为什么？”
雷蒙德看了一圈没被月光照亮的黑 暗，说：“晚上这里的一切都很压抑，我有种墙顶随时会塌下来的错觉，不数数的话，相信我，你反而会被我折腾疯的！”
纳小星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专 业名词，脱口而出：“你有幽闭恐惧症吧？”
雷蒙德愣了一下，停止了数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纳小星说：“告诉你以后能别数数了吗？”
雷蒙德摇摇头，说：“不能！”
纳小星重新躺下，说：“看在角斗 士友谊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还有成为杠精的巨大潜能！”
*
脸部暖和和的，眼皮之下红彤彤的，仿佛千军万马的喧嚣传入纳小星的耳中，她用手挡住双眼，慢慢睁开眼睛。
已是日上三竿，隔壁的牢 房空空如也，不见雷蒙德的影子。
纳小星顿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刻从木板床 上蹦了起来，来到墙壁上唯一一个被铁栏杆拦着的窗口前，向外打量。
外面是诺大的角斗台，上面一大一小两名角斗 士正在殊死搏斗，周围的看台上挤满了观众，像一级一级插满秧苗的梯田。
看清场中的两名角斗 士都不是雷蒙德后，不知道为什么，纳小星松了一口气。
那名体格较小的角斗 士身上负满刀伤，活脱脱像个没长皮的畸形人，赤红的鲜血从触目惊心的伤口里涌 出，伤口周围隐隐可见淡黄 色的脂肪层。
虽然很残酷，但纳小星并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她仔细观察着场上的角斗，在心里默默评估着，如果自己对上场上的那名大块头角斗 士，有几分胜算。
观察了一会儿后，纳小星发现，他们之间的对战所用到的格斗技巧都较为原始和粗糙，自己上台跟他们比的话，绝对不会吃亏，那名大块头角斗 士的压 迫感也远远比不上雷蒙德。
不过他们偶尔会用到魔法的手段，小个子角斗 士似乎能从手掌变出火球，并将火球投向对手，而大块头角斗 士则能用场上的砂石给自己的双手套 上一对超大号的拳套。
火球根本打不 穿拳套，拳套 上面伸出无数的尖刺，就是这些尖刺让小个子角斗 士吃尽了苦头。
不过这对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纳小星心想，只要有把武 器，不比那名大块头角斗 士用魔法生成的砂石拳套差。
但小个子角斗 士是拿着一把短匕 首出战的，纳小星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拿把这么短的武 器上场，这不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吗？
结果正如她所预料，小个子角斗 士因为流 血过多，体力不支，最后被大块头角斗 士一拳敲碎了脑袋。
溅起的白花花的脑浆在那群观众眼里似乎象征着胜利和庆祝的烟花，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场中的大块头角斗 士也高举双臂，满脸激动，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血渍和脑浆，朝观众席不断呐喊，宣扬着自己的胜利。
纳小星坐回木板床 上，疑惑着雷蒙德到底去哪里了。
想了想，没结果，被下腹不断传来的尿 意打断了胡思乱想。
纳小星看着六七平米大的牢 房，地上堆着一层秸秆，到底该怎么上厕所，难道就在自己的牢 房里就地解决吗？
不要吧，这里的空气本来就很污浊了，没必要再为这份污浊出份力。
这样想着，纳小星忍下了下腹越来越强烈的尿 意，竟也学着雷蒙德数起了数字，试图让时间过得快一些，雷蒙德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不一会儿，雷蒙德被两名守卫押回了自己的牢 房。
待那两名守卫走后，纳小星忍不住说：“他们带你去哪儿了？”
雷蒙德走到射 进来的阳光下，说：“数钱去了。”
纳小星说：“哈？！”
雷蒙德说：“钱对我来说就是时间和生命，我不能让我的钱被人揩了油，所以当太阳再次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之际，我需要保证我的钱数目准确无误。”
雷蒙德说的钱应该就是角斗场给他的万分之一的那部分分成，不过他也太自 由了些吧？这牢 房是他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吗？
纳小星说：“有多少？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记着点。”
雷蒙德说：“你这是开始惦记我的财产了吗？”
纳小星白了他一眼，说：“惦记有什么用，打赢了你也是归角斗场所有。”
雷蒙德一脸认真，说：“没准我可以想办法给你留点儿，如果我死了的话。”
纳小星说：“相比你的钱，赶快告诉我如何上厕所？有没有尿壶之类的玩意儿？”
雷蒙德扬了扬下巴，目光投向纳小星脚下的秸秆，说：“将那些草堆一堆，直接在上面解决。”
纳小星扶着肚子，说：“你没在拿我打趣吧？”
雷蒙德说：“不然你以为那些草是干嘛用的？”
纳小星“哎”了一声，不说话了，将脚下的秸秆堆成一个小堆，挪到远离自己木板床的地方，正要脱 下短裙，转过头对雷蒙德说：“麻烦你稍微回避一下，把身 子转过去不要盯着我看，谢谢！”
雷蒙德脱口而出：“你的身 子我早都看了个遍，没啥看头！”
被雷蒙德这么一说，纳小星的心莫名一紧，难道自己附身的这名女孩样貌很丑吗？
虽然自己对样貌没有多大的要求，也不太在意审美，样貌平平也能接受，可是太丑了自己也膈应的慌。
如果有天毁容了，面对纳娅自己估计连头都抬不起来。
纳小星下意识地像盲人摸脸一样，感受着自己的面部轮廓。
这不摸不要紧，一摸吓一跳。
自己的左眼眶有一道伤疤，伤疤一直拉到她的左脸颊根 部，也许是伤疤太深，合不拢，愈合后就留下了个口子。
那个口子就像马里亚纳海沟，纳小星的心也彻底沉入到了沟底，没想到自己一穿越过来就是个毁容女孩。
似乎是看到纳小星的脸色越发难看，雷蒙德默默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纳小星解完小手，随后守卫送来早餐，虽然雷蒙德说到做到，自己开始吃的和他一样好，可是食物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一点也不香了，反而有点像昨晚的那盘狗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