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姐!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我紧紧地咬着牙忍着左臂的剧痛,带着颤抖尽可能冲着塔娜大喊,莫名其妙的枪声已经吓到了那些平民,也许是担心遭到报复,这群市民惨叫着四散而逃。如此混乱的场面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如果说塔娜挥手命令开炮,四散的葡萄弹能够把这群人达成血肉模糊的碎块。紧跟而来的骑兵会把这里变成屠宰场!
诺尔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着我站起身,我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让自己的眼泪憋回去,我并不害怕自己的伤口,但是剧痛还是忍不住让我的眼泪往出涌,左臂此刻就如同软掉的面条一样耷拉在我的身边,血液顺着手指汇聚而成一股小溪流下。塔娜惊异地看着我,大声地说:“你干什么!法纳你受伤了!不要站起来,让诺尔雅和安娜送你回去!”
“别动手!塔娜姐!别动手!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但是现在千万别动手!!你知道动手的后果的!不开枪只不过是我受伤罢了,可是你要是开了枪那么整个局面就被动了!不一定是他们开的枪,最有可能有这个勇气的应该是那些贵族的走狗!”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不太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塔娜姐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我们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存在,也是最早继承了家族位置开始辅政的大姐姐,就算是现在在交际场合里面如鱼得水的莉莉娜姐姐曾经也得屁颠屁颠地在塔娜姐背后学习。虽然是军人却心思缜密从不动怒的塔娜一直都是那么可靠,怎么在这个时候会突然这么激动,面对如此简单的道理却要求士兵开枪,如果不是我阻拦的话,这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塔娜姐的脸被火把引起的阴影遮住,导致我现在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慢慢地,她高高举起准备挥下去打算要命令开火的右手还是放下。她转过身,背对着我们大声地说:“诺尔雅,安娜,你们带法纳去治疗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
“好……走吧,走吧法纳,快去治一下胳膊……”
刚才还在和我生气的诺尔雅这个时候带着抽泣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带着哀求的语气开口说。我深吸了口气,却无法挪动一步……不是我不愿意去治疗,也不是我不相信塔娜姐,只是……只是……
腿有点软……
这可算是我第一次中枪啊……我虽然说是在军校毕业,也见到了战斗的惨烈,然而中枪还是第一次,刚才我有更加需要在意的事情,可是现在一松下来弄得我眼前一黑……我猛地瘫坐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身体就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最后感受到的,就是草地的松软,和抬起头就能够看到的满天星辰……
啊对了,还有耳边诺尔雅姐姐那熟悉无比的尖叫……
“好了,不用担心,虽然说流血有点多,不过弹丸取出来了,没有伤到骨头。我已经都处理好了,让他休息一下,睡醒就好。”
莉莉娜从床边站起身,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摸了摸躺在床上的少年的脸庞,接着看着身边围着的几个人,抱着胳膊,说,“紧跟着我也会去调查一下究竟是谁下令这么做的,我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要拆他的一条胳膊下来!”
她的表情相当认真,看起来就不是在开玩笑,应该说周围的几个圣女表情都非常难看。塔娜的手在剑柄上来回起伏,诺尔雅坐在一边发呆,脸上还有没擦掉的泪痕,安娜低着头,抓着十字架的双手格外用力都能够看到骨节。夏丽娜拉着少年的手一言不发,而另一边的阴影里面,一如既往的阴沉少女坐在那,仿佛都不存在。
“兰泽娜!你之前看一下法纳的左臂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如果告诉了我们他就不会受伤了!!如果说这一枪打歪了法纳真的就会死!!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
也许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诺尔雅突然站起身,对着阴影大吼。
兰泽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几个圣女都看着她,虽然说塔娜和莉莉娜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却也没有出面阻止诺尔雅。
沉默了很久,诺尔雅愤怒地走到了兰泽娜的面前,一把拉着她的衣领把她拉了起来,大声地吼着:“我就是讨厌你这一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法纳本来应该是我的未婚夫!你如果早就说的话会这样吗!!他会流这么多的血吗?!在过去法纳明明很关注你照顾你,你却恩将仇报!你不配做圣女!”
“诺尔雅!别激动,在这个时候别搞内讧,这也不是兰泽娜的错。”
安娜走到了诺尔雅身边,诺尔雅的喉咙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堵上,就好像是一条金鱼一样瞪着眼睛干巴巴地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兰泽娜慢慢地坐下,突然开口:“如果我告诉了法纳会发生什么,法纳还会挺身而出吗?如果法纳格外注意的话,说不定一个转身就真的让一枪打中心脏。如果法纳不去的话,塔娜会做出什么?我不能改变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整个王国都可能覆灭,女王殿下也有危险。法纳这一次只是流血和受伤,却维护了整个王国。我们的存在,目的不就是维系整个国家吗?”
一时间,没有人回答,不过兰泽娜也并没有继续说话,她已经不再需要去解释,因为你要说到这里,所有人就都已经明白了。圣女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兰泽娜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这一次只是法纳流血而已,如果当时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法纳……
“就算是你说了,法纳肯定还是会站出来的。”
塔娜看着兰泽娜,无比认真地开口,说,“你的担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法纳如果真的害怕,就不会在我们所有人之前到达王宫的门口。哪怕是你当时告诉了法纳会流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他不再是在我们背后瑟瑟发抖的那个孩子了。现在的法纳,要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更像一个男人。”
“也许吧……”
“可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他受伤……”
诺尔雅呆呆地靠在安娜的怀里,紧紧地抿着嘴唇,带着哽咽,如此开口。
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