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
老迈而正气的声音响起。
刀在手劈柴的动作在听见这个声音后停了下来。
仰起头,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问道,“怎么了,师傅?”
“风刀三式你练得如何?”
刀恒认真地看着刀在手的眼睛问道。
“都会了。”
刀在手认真答道。
刀恒宠溺地摸了摸刀在手的小脑袋,“那我考考你。”
“是,师傅。”
刀在手大声回答道。
随着刀恒拿着刀在手的朴刀不断比划,一个个刀招从刀恒的指尖施展而出。
刀在手看着刀恒的比划一一回答,很轻易地便回答了刀恒的所有考究。
“真不愧是在手。”
刀恒朗声大笑着拍了拍刀在手的小脑瓜,然后有些失落和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在手,今天让你失望了。”
“没有的事,师傅。
刀在手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师傅输了,在徒儿心里,师傅一样是天下第一。”
刀恒听完宽慰地笑了,打趣道,“今天看见师傅输了,有没有后悔跟师傅学刀,想要去学剑呀?”
“没有。”
刀在手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何?”
“师傅不是说过吗?刀比剑简单。”
刀在手调皮地冲刀恒眨了眨眼睛,把刀恒教他的还了回去。
刀比剑简单。
为什么?
你看。
剑有九笔,而刀只有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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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是北方刀圣,是北地的武林神话,是象征北地的天地一刀。”
“当年,我看着离归兄你一剑断天地,便暗自发誓,那一剑,这一刀,无论如何也要替师傅赢回来。”
眼前的刀光渐盛。
我右手木枝微动,抹过眼前那道刀光,一声脆响,不远处一颗大树轰然倒下。
风声渐起。
无数的草屑被刀意扬起,月光照亮了刀在手认真的神情,他举着刀,站在风声的正中。
按照我的性格,这时应该嗯一声或者说个啊,但是我看了眼他的神色,总觉得不宜说话。
于是只能抬起了手中的树枝,简单一提。
一声剑啸。
回应了他的刀光。
凌乱锋利的刀意从刀在手的右手宣泄而出,向着我奔涌而来。
面对漫天的刀光,我不紧不慢地向后退步,偶尔挥出几剑。
如同画卷中点睛的几笔,与刀光相和。
周围的树木多了数道白痕,飘落的叶子被刀光剑影切的粉碎。
随着刀势走到尽头。
我离他已经有了数步的距离。
在先行的刀光收回后,刀意收敛却没有颓态反而越发的凝实,刀威渐盛。
无形的刀意在我和他之间画了一条道。
逼人的刀威逐渐向我袭来。
我握着木枝的手略微地松了松。
平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刀。
“最初的时候,我想,如果我只能活二十一岁,那我此刻练得刀又有什么意义?如何像师傅那样行侠仗义,又如何去继承师傅的盛名?”
他顿了顿,接着露出一个笑容。“所以,我得突破化境。”
刀意随着话音聚合。
刀过穿林!
刀在手的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白刃从掌心消失,凌乱的刀气如同跨越了空间的限制,忽地便来到了我的眼前。
藏天剑诀,雨化云。
我将树枝转了一圈,向前一点,极密的剑影脱离树枝而去,与漫天刀气交汇到了一起。
一声爆鸣。
极其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奏响。
紧接着我把树枝一拉,向前一个横斩。
一道极强的剑意以我为圆心荡漾开来,将周围的树木从中截断,断口无比的光滑。
凌乱的刀意则将树身斩碎,到处都是残枝败叶。
一道深不见底的刀痕从刀在手抬手处一直延伸到我的脚边。
我手中的树枝则多了一道淡淡的白痕,有白雾从白痕上不断飘出。
“然而,我却没能做到。”
刀在手叹了口气,如同泄气般地说道,“于是我便想逃,逃离北地,逃离师兄弟,逃离师傅。若不是来送我,二师兄不会受伤。若我不去杭州,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动摇。”
“在回北地的那条大船上,我遇到了天权文曲,她让我看见了我本不该记得的东西......过去的那二十年间,我从未那么在意自己的身世......”
“曾经师傅说过,等我二十一岁继承他的艳阳刀和名字便告诉我身世之谜,我说我不在意。可如今却又是落得这般模样。”
刀在手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嘴角的鲜血如雨点般落到身前,将素衣浸透。
“当初在杭州城认出离归兄后,我一直想要和你打一场,可是现在,就算能和离归兄一战,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如一名最好的听客,沉默的聆听,一言不发。
木枝在我的指尖掠过,我如同转笔般转起了树枝。
刀在手周身的刀意慢慢沉寂,他缓缓闭上眼睛,仰起了头。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眉毛。
如刀锋般锋利,很像刀恒。
星光顺着他的脸慢慢流淌下来,划过他惆怅的眼角,俊朗的面孔。
他如同站在月夜下的雕塑,安静却肃穆。
我看着他的身影,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低头,极其生硬的话语从双唇间慢慢吐出。
“船上,没有杀文曲,我对不起二师兄,北地,我没有告诉师傅天权文曲的事情,我对不起师傅。”
他的声音慢慢颤抖的起来,里面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痛楚。
“师傅养育了我二十年,如亲生父亲般疼我。可是......”
“师傅教导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师如父......那父呢?”
师如父......那父呢?
刀在手痛苦的感叹在山间回荡,就如远天的回声,惆怅而哀怨。
我沉默听完,停住了手中旋转的树枝。
拇指扣住树枝的一截,轻挥两下,锋利的剑意飘荡而出,如清风般在我周身荡漾。
我定神看着刀在手,金意从眼底浮现。
师姐说过。
人与人不能相同,自然不能相通。
我无法理解的你痛苦,只能承受。
木枝的前端如同天底下最锐利的剑锋,直指着刀在手眉心。
“来吧,刀在手。”
我说道。
艳阳一刀?
我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