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飘散的鲜血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那是剑神西门永远没有办法忘记的一幕。
——吾以吾血祭归离。
...
...
西门是十八岁上的山。
去的是天下三宗排名第二剑宗，那时剑宗还是第二，第一是苍穹。
他上山是被师傅相中的。
起因很简单，江湖矛盾。
西门和几个人江湖瘩子吵了架。
抬手便是你来我往的几招，
西门手起剑落，两下就把这几个瘩子打趴下，好不潇洒。
他放倒这几个江湖瘩子，把剑那么一收。
喝了口酒。
内心并不满足，传闻中魔教教主一草一叶便可杀敌无数，那才叫境界。
假于外物，不值得骄傲。
这时，在一旁喝茶那个男人说话了，他师傅。
当然，那时他师傅还不是他师傅，叫剑玄意。
这便是西门和师傅的第一次见面。
西门遇到了剑玄意。
剑玄意见西门。
...
...
——你这剑使得真丑。
剑玄意说。
西门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
心想，妈个逼，我人虽然境界不够，但耍剑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于是矛盾就爆发了。
三下五除二，一个人就放倒了另一个。
不过这次倒的是西门。
西门一下就乖了，原因简单，佩服强者。
剑玄意看着西门想了想，说，你随我来。
西门便乖乖去了。
上了山。
成了亲传。
剑玄意便成了师傅。
师傅觉得西门有灵性，有天赋，有灵性，只是没有系统的教育。
所以人强但剑差。
西门接受了剑宗的传承。
不负众望。
不惑前，西门破至化境，接过了剑玄意的大旗。
拔出归离剑。
从此为剑宗掌门。
...
...
做掌门的得有格调。
西门没有。
为啥。
名字不行。
西门吹北风。
太俗，不好听，没意境。
师傅在收亲传那天想给他改个名字，叫西门吹雪。
这样格调瞬间就有了。
一下子就洋气了起来，显得牛逼。
西门倔，不改。
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今天继位又提了起来。
要改姓，叫剑吹北风。
一是好听，二是传统。
就像苍穹历代掌门得姓吴，剑宗掌门必须得姓剑。
这才叫传统。
西门不改。
为啥。
因为他就叫西门吹北风，西门吹北风的西门，西门吹北风的吹北风。
师傅沉吟了许久，觉得有道理。
于是西门成为了剑宗第一个姓西门的掌门。
只是没想到，剑宗此后的掌门便不再姓剑。
当然，这是后话。
...
...
西门当了掌门要有传承的仪式。
仪式很盛大，观众很多。
紫禁之巅，他站这头，师傅站那头。
师傅挑了把别的剑。
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剑？
理由很简单。
因为掌门剑——归离剑在西门的手里。
剑宗讲究的是一击绝杀。
突出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这一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来吧。
师傅摆手说道。
于是，西门拔出剑，开了共振，往前这么一刺。
师傅的身子就多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像朵盛开的玫瑰。
西门扶住师傅的身体。
没有让他掉下去。
做的好，西门。
师傅说。
西门点点头，一滴眼泪也没留。
他知道这一剑师傅尽了全力。
他不想让师傅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吾以吾血祭归离，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后来，
没有人知道西门把剑玄意葬在了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西门在剑玄意的墓前哭的像个傻子。
...
...
西门以前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去见见夜不行。
夜不行是魔教教主，武林神话榜排名第一。
武林神话榜是卷奇书，会把所有化境高手统计其中，也算是个神物。
它给了夜不行一个赠言，叫前缀，不是魔教教主，而是天下地上唯我独尊。
什么叫无敌，这就叫。
所以西门才想去“见”他。
但是师傅生前不准，理由一句话，你死了，剑宗怎么办。
剑宗要有传承。
西门很头疼。
尤其是师傅死了。
他便变了，没了梦想，他不再去追求武林第一。
他只在乎一件事，剑宗的“剑”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
传承是件麻烦事。
西门等了整整三年也没等到传人，于是他下山了。
因为他师傅就是这么找到他的。
运气很好。
他在下雪天捡到了一个女婴。
是个弃婴，那便是孤儿。
又在下雪天，那便叫孤儿雪吧。
但是转念一想，师傅希望取名要好些。
在师傅活着的时候他没听师傅的话，那么师傅死了，至少留点念想吧。
于是取名独孤，取自剑魔独孤不败。
剑魔以前叫独孤不想败。
去了个想字。
武林人嘛，成名以后都追求格调。
就像偶像有个艺名，作家有个笔名。
...
...
西门原以为自己捡回来的是个天才，结果是个妖怪。
学啥像啥。
生来八脉俱开，十六岁破化境。
还给剑宗来了个大改革。
叫做理论联系实际。
用独孤雪的话来讲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西门不懂。
但是他也觉得没关系，至少剑宗的下一代是没问题了。
于是谈改名。
剑宗的掌门得姓剑，这是传统。
没得讲。
独孤雪不乐意，剑雪虽然也没什么，但是独孤用习惯了。
不改。
——师傅你不也叫西门吗？
独孤雪说。
西门觉得有道理。
拗不过徒弟，于是独孤雪还叫独孤雪，就像西门还姓西门。
对西门来说，独孤雪哪里都好，就可惜在是个女娃。
不是他对女子有偏见。
而是他师傅教他是以教男娃的方式教的，他只会这么教，毕竟男女有别，讲究一个因材施教。
但是他死板，不会。
所以他茫然了。
独孤雪没怎么教就超过了他，于是他更茫然了。
...
...
不过也是上天怜他。
剑宗老一辈后山多了娃，姓离，单名一个归。
天生剑胎，生来一剑。
西门只在童话话本里见过天生剑胎，但是他看见了婴儿的那双眼睛。
他觉得这就是。
他抱过婴儿笑了很久，很久。
然后说了一个字，好！
这样剑宗三代的问题都解决了。
他在离归的前面加了剑字，就像预定了传承一般。
剑宗的掌门得姓剑，就像苍穹掌门得姓吴一样，这是传统。
他担心离归长大了不愿意叫剑归，所以干脆直接在他前面加了个剑。
反正婴儿也不会还嘴。
...
...
剑离归的教学当然由他亲自教。
教的十分的认真。
共振一开，全力以赴。
因为他师傅就是这么教他的，所以他也只会这么教。
——起来。
这是他对剑离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看着浑身伤痕的剑离归痛苦的爬起来。
再次出手，毫不留情。
直到那一天——
天地间何物最难斩？
水。
水无常态亦无形。
西门当年化境便是斩水，提剑那么一划，水中出了道波纹。
很细。
溪水流动，那道波纹迟迟不散。
剑离归亦是斩水。
没用剑，指头那么一划。
溪水分离，直接化成了上下两游。
缝隙始终没有合上。
——至此你已经超越我了。
西门说。
从此，西门再也没有和剑离归交过手，直到今天。
紫禁之巅，观众很多。
他站这头，爱徒站那头。
十分怀念。
他抽出了自己的剑，随手在剑宗取得名剑。
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剑?
因为归离剑在自己的徒弟手里。
独孤雪知道西门有个习惯。
在比试前，西门会推剑。
用大拇指这么一顶，剑会出一截。
通常是一小段。
在很少的时候，西门会推出一截。
至于推出半截的时候，独孤雪只见过一次，那次西门对上的是北方刀圣。
当然还有一次，西门对上师傅，不过那一次，独孤雪没看见。
...
...
西门盯着少年的脸。
很好看。
眼中闪烁着剑光。
西门在看他，但他却在看月。
紫禁之巅，决战中的决战。
他看月。
上弦的月很残，幽冷的光打在少年的脸上。本应是暗色调的嘴唇确显得异样的鲜红。
发丝倒映月光，如镀上了一层雪。
——看这里。
若是平常，西门一定会这么说。
但这次没有，因为没必要。
——来吧。
西门轻声说道。
但不是对少年说的，而是对自己。
他拇指一动。
推剑，一整把。
然后他握住了剑柄。
剑身倒映着月亮，空气中传来极其刺耳的嗡鸣声，一道冷光闪过。
天外飞仙！
这是西门的成名绝技。
意思是送你成仙。
空气被折断，人们只看得见一片白。
那道剑光极快，连尾迹都无法被捕捉。
西门就这么刺了过去。
少年似乎有所感应，收回了目光。
看了西门一眼。
手握到了剑柄。
好快。
在少年握剑的那一瞬间，西门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剑意凝滞了。
他仿佛看见了少年的那记剑，似乎有冷光洞穿他的身体，他剑势便散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剑锋穿透他的身体。
吾以吾血祭归离。
就是这么个道理。
等了很久。
他睁开了眼睛。
没有剑光，没有剑意，什么都没有。
少年看着他，剑在鞘中。
——我不是师傅，师傅也不是师傅的师傅。
少年说。
西门听完。
笑了。
有道理。
所以西门还是西门，独孤雪还是独孤雪。
去他妈的传统。
西门“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剑神的名号还是传来下去。
不过这一次，没有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