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与奇闻,向来是茶余饭后,乡间消暑气的好手段。从十多年前,清河白家的白崇山,淋了一身血迹下山;到最近打探,商路村那个老跛子的下落。
只要能过个嘴瘾,满足一下萦绕于心的小小虚荣感。闲来无事,只剩下感慨岁月漫长的老大爷们,自然是不介意多磕碰一下嘴皮子。
童湾是个大镇子,有医院,有商铺,有小区,有广场的...零零散散数落下来,好像也不比城里差了多少。
有了广场,自然少不了每逢傍晚,就high起广场舞的大妈。以及在边上,守着大妈们的大爷。
许是童湾的镇子很大,童湾临着的大湾也很大。所以童湾的老爷们,在天南海北胡侃的时候,总有一种气吞山河的阔气。
“听说没,童湾老步家的鸽子,回来教书了。”穿着背心大裤衩的卢家大爷,一边用老眼撇着,不远处跳广场舞的老伴,一边得意洋洋的卖弄自己灵通的消息。
“听说三水他媳妇,被那丫头怼的不轻。啧啧啧--,听说那脸都给气绿了!”
“恩,鸽子小丫头,脾气打小就冲。”张大爷摇着蒲扇,来个兴致:“三水媳妇喜欢唠叨,又喜欢到处给人保媒拉纤。
但你们想想,她认识的都是些什么货色?鸽子能看上才是见了鬼的巧。”
“那可不是,听说柯家坝子的丙眼,就是她给说的亲。但丙眼是什么人?成天在牌室里混!没有两年,硬是把那个媳妇气走了。”
“还有祁坡子的小全,童湾的路大脚,就没一个好东西......”
闲扯的话题,永远偏的厉害。老大爷们的思考回路,也和夕阳之下,他们曾经浪荡的青春一样迷。
从一个熟人家的小丫头,到一个到处保媒拉纤的老婆子,话题过度的,没一点修饰痕迹。
“哦对了...”卢大爷好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拿不准的思索道:“听说,小鸽小时候,能看见一些东西。
好像还闹出个什么事,听说最后,连那个白家也来了人。”
谈及某一个字眼,就算阔气如大湾涛水的老少爷们,也下意识的降低了声音。
张大爷目光微闪:“卢大眼,别瞎说,童湾没什么姓白的。”
“一大把年纪了,胆子咋还和以前一样小?”卢老大爷翻了个白眼:“就是那个被传的邪乎的白家。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也没人敢往外编。反正当年的事,底子有些丑。
白家的那个小子来了的第二天,老步他们家就去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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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换羽,见过语灵者。”
“咦~~?”小程语看着背后生羽的铃塔继承人,下意识的躲到了白临轩的身后。
不过,作为一个年纪不大,但胆子却极大的冒险(作死)运动爱好者(熊孩子)。找到了挡箭牌之后,眼睛就从白临轩版·挡箭牌的身后探了出来。
蠢萌蠢萌的小眼神,透着小老虎一样的奶凶气。
“我可不怕你~~!rua哇~~!!”
恩,什么都别问。问就是超萌。
还没有开始上班的小小灵使,在白临轩没有被社会毒打打爆之前,自然是怎么可爱怎么来。
小姑娘奶凶的小模样,的确是可爱。但是身为奶凶对象的黎换羽,缺失高兴不起来。
且不说,和自给未来的直属上司,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了,可能让自己倒几十年霉的第一映象,好多么的操蛋。
这种工作不工作的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额...”黎换羽掏出镜子,左右瞅了瞅,虽然瞧着有些不着调。但是颜值在线,气质在线,所以...那为毛会这样?
他向白临轩投去略带询问的目光。
白临轩思忖了半天,试探的说道:“可能,是从你骨子里散发的猥琐之气,让小语有些上头?”
黎换羽没有反驳,反倒是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颜值问题。”
“不是--”白临轩抽了抽嘴:“你不觉得,我刚刚说出来的问题,更加严重一点吗?”
“不,您可能不了解。”黎换羽叹了口气,在月色之中,仿佛可以隐约的看见,隐藏在那颓然碎发后的沧桑眼眸:“在我们鸟族,有颜值的鸟渣,比性格好的老实丑逼,更加容易讨到媳妇。
长得丑,你就算是愿意当接盘鸟,母鸟都不见得会理你。”
额...怎么总觉得,他这句话,好像同时映射了什么不得了的社会现象?
“算了...”白临轩把吐槽的欲望,掐死在心底。蹲下身子,揉着小程语的脑袋:“你现在还小,很多事还不了解。
这个大哥哥,和我一样,都是小语的朋友。我们之后是你的刀,你的盾,你的影。”
“恩...听不等懂--”程语有些茫然的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好像依稀可以记起的,是梦中那两道,回荡着整片天地的声音。
亲切、疏远、欣喜、悲伤......
相似沐在山陵的细雨,又仿佛婀娜在白云深处,伴着白犀与山雀呜咽的风。
古老的祠堂,篆刻在墙上的古画,在灰尘下展露红与玄的墨色。
风,动了庙檐的铜铃。
遗忘在曾经的誓言,开始在山岚和白云间呼啸......
程语的身上,突然荡起了风和云的缥缈,轻盈律动,却又透着极近岁月的威严斑驳。
风云可见而寻无踪。飘荡在程语身上的风云,亦是很快逝去。
白临轩皱起细眉,如扬起一把妖异的细刀。他飞快的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小丫头皱巴巴着一张小脸,闷声闷气道:“好像有人告诉了我什么,我又忘记了--”
“...也好--”白临轩在心中出了一口长气。
把程语送回陶槿的手上,白临轩看着欲言又止的黎换羽,突然没有了多余试探的兴致:“我知道你,你也许不清楚我,但你一定清楚‘守桥人’这个职业,就是个干黑活的。
你当年做的事,我也听我爸说过。你虽然没有错处,但那件事,还是有些大。”
黎换羽无奈的笑了笑:“当时,确实是年轻气盛了些。”
白临轩虚眯起眼睛:“刚才的事~~”
黎换羽心领神会道:“您知道的,鸟类在夜晚,视力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