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羽少爷--”一位模样沉稳拘谨的中年人,站在黎换羽左手边的路灯上,对着年轻的燕妖行礼。高大而精瘦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可是却让人清晰的闻到一股老朽腐烂的气息。
“别挡道,会死!”黎换羽抬起头,温润的眸光闪烁铁色,肃然道:“鸟妖修道不易,滚!”
“就算我走了,换羽少爷你也很难活下来。”苍老气息的鸟妖,用中年人稳重的口吻,循循规劝着晚辈:“我的运气不错,正好在附近云游,不来看看总是可惜了。”
话音方落,无尽的火光,自苍老的身躯中膨胀翻涌,赤红黏着,堂皇大气的涛涛光焰,久翔云空,恍大日垂天。
白翼如云,青焰灼灼斩灭长夜,至高至阳,至公至正的威严意志,自老朽的身躯辐射蔓延,镇压十方,颂赞煌煌烈日。
“白鹳族--毕方吗......”黎换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微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不招待见啊~~”
“不,这次所有,都是我个人作为。”身披青焰的老白鹳,轻轻叹道:“谁又能想到,当年化形都未圆满的孩子,竟觉醒了星宿神性。如今,甚至在提督司中当上了要职。
羽族有你,有丁小姐,何愁不兴旺啊~~,但我还想替鹳族争一争。”
“无聊--”简单直白的评价,结束了毫无意义的寒暄。
漆黑的羽毛在黑暗中飘忽鬼魅,径直来到高处,居高临下的狠戾斩击,全然不见劝解同族的怜悯。
黑刃斩焰,青白色的火星溅落,成熟而腐朽苍老的身影,却随着火焰飘零散落。
【移形换影--火身幻象】
取而代之的,是方圆十丈之中,数百个屹立在火海之上,如岁月史诗般庄严肃穆的持剑身影,白翅昭昭。
“换羽少爷,龙脉残运是鹳族崛起的机缘,请您不要留手。”苍老而淡漠的声音,传之四周,空冥震荡,不知来处。
下一瞬,数百道踩踏虚空的声音,骤然迸发出重叠咆哮。
剑锋撕裂火焰的端流,点连成线,线条两端连接生死。十丈之中,火线成网,向着黎换羽扑去。
遮盖天空,笼罩自由的火网,在黎换羽身后延伸出边缘峥嵘的阴影,映照在街面与墙壁上,庞大而威严。
一如千百年不断重演的画面,一切都仿佛不可逃避的命运,钢筋水泥的‘森林’中,‘鸟’面对‘网’,要么破网生,要么被网而死。
雷光一闪而逝,勾勒云空。
黎换羽抬起手腕,漆黑的雷浆将手包裹成铁色,雷浆消逝,一珠暗含高危凶险的鲜血,自黎换羽指尖滴下。砸在地上,染为尘花。
身后,青焰的火网消散,数百道身影连同手中的长剑,被一道斩落于胸口的长痕湮灭。
黎换羽身前的虚空中,迸射出一道染着灼热青焰的血液。真实不虚的白鹳老者,带着诧异与赞赏,从虚无中跌出,沉默的眼眸中,带着一抹询问。
“不是热感应,或者心脉声音的原因。”黎换羽指了指老人手里剑:“是剑太好了,你模仿不来这把剑的冷翳剑气。”
老白鹳闻言一愣,旋即自嘲的摇头,将手中的宝剑托起奉上:“多谢手下留情,宝剑赠英雄,算是老朽的赔礼。”
“你老了,反应没那么快,所以我还能留手。”黎换羽拿起长剑,感受着与血脉中的狰狞阴毒,而兴奋共鸣的长剑,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剑不错,什么名字?”
“剑名--魇凤。”老白鹳施礼退下,轻声说道:“此夜漫长,希望换羽少爷量力而行。”
黎换羽咧起嘴,笑了笑,没什么别的意味。提起魇凤剑,来到666号便利店门口,看着被雷霆不断凌迟的补身鬼,听着扭曲的哀嚎谩骂,又笑了笑,同样没什么别的意味。
一屁股坐到街边的长椅上,用着染血的手,优哉游哉的点了一根香烟。一边叼着,一边拄着剑,望着路灯与黑暗夹杂的风景。
老白鹳捂着仍在沁血的胸口,看着坐在便利店房檐下,驻守在人间与夜色之间。显得有些狼狈的身影。他的脸,迷蒙在渐渐升起的烟雾中,不见任何峥嵘,宁静悠远。
年轻而苍老的眸子,带着慨叹与自讽的自语呢喃道:“什么天资缺陷~~分明是仙人之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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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者吗~~”白临轩望着镜像屏幕中的身影,单薄的唇角,宛若微翘的细刀,弯着斩业杀生的弧度:“没想到,他拥有这样的灵魂品质。”
吴跛子和猫爷,坐在白临轩身边。前者一脸震惊的撮着牙花子,后者却一副与荣有焉,后继有人的欣慰模样。
“把话传下去!”猫爷咧露利齿,翠绿的兽瞳,混杂在龙血沸腾般的浑厚杀意后,熠熠生辉:“龙脉可以不要!但必须保住黎换羽的命!谁敢多动,杀!!”
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过,白家有条阴阳路,清河的头上,悬着一条名为‘浮川’的河。
龙为万物之尊,龙裔血脉更是在凡世中,以一件件殊绝壮阔之事,不断践行宣扬着龙的霸道!比如贪婪,或者不讲理。
也许只有天知道,一条躺着就能数香火的阴阳路,对世间的亿万生灵们来讲,是多么值得癫狂,多么值得舍弃任何道德的宝藏。
当天地灵气复苏,一个又一个古老之族,自深山密林的阵法中走出来的时候,这一块放置在天下人眼前的宝物,对于自傲的龙裔来说,如何能有错过的理由?
所以,为了以后的日子,图个清静。不大会讲道理的白家人,和一只同样不大会讲道理的黑猫,只好用最简单的事物来阐述一下自身的立场。比如刀和爪子,又比如生和死。
斩杀龙裔,会受到龙裔不讲道理的,不死不休的报复!但若是斩杀的龙裔太多,多到连最霸道的龙裔都为之胆寒,多到让它们愿意弯下高傲的头颅,谦卑的听上道理。
那么讲述着道理道义的言语之后,裹挟的血腥与杀意,自是生灵无法直视的绝望。
“猫爷,一切都要照规矩来。”白临轩竖起巴掌,稍稍止了一下猫爷那过于凛然的杀意,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传个话,提督司的人能输,但不能死。
赢了之后,如果谁受不住手,第二天我就让他全家上上下下,再也不能伸手。”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提督司的道理。”吴跛子点了点头:“小君侯,你认为黎换羽会输?”
“你不是算命的吗?还需要问我?”白临轩翻了个白眼:“如果结果不好,你这乌鸦嘴就别说了。”
吴跛子一副风评被害,很是无奈的叹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