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酒吧饭馆,最是红尘孽债交汇场。大门一开虽是应四方宾客,但是条条框框的细节,心照不宣的价位价码,早已经把贫贱富贵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坐在人声鼎沸的大厅是一个位份,坐在专人服侍的包房也是一个位份;写在菜单上明码标价的酒菜是一个位份,主厨每天限量做的珍馐便是另一个位份。
虽都是五谷杂粮一日三餐,左右图一个温饱,可总有一些东西要排在温饱前面。有些人不在意,但更有些人,非常在意。
言尺在街面上混过,最是知道规矩和位份的重量,他被人讲过很多年的位份和规矩。所以很多年后,他也会把这份规矩和位份,讲给别人听。
但不巧的是,太过讲规矩的言尺,遇到的是两个从小到家,就没讲过几次‘规矩’的人。
“我说,你小子至于吗?”叶清放下手中的啤酒瓶,盛满酒液的玻璃,和大理石桌磕碰出清越的闷响。
自冰室而来的冷意,让酒瓶的表面坠满细小的液滴,被昏暗朦胧的光照射,携过一缕深幽。
“不过是让你帮忙带个路,你就把我当成打草惊蛇的棍子。”叶清咧起嘴角,刀斧雕琢的坚毅五官,隐约在灯火的光影深处,厚重如山:“你小子够脏的啊~~”
“呵呵--,彼此彼此--”白临轩从特别赠送的水果拼盘中,拿起一块橙子,丢到嘴里后,还抬着眼睛,不急不缓的冷笑道:“大叔,咱彼此彼此吧。
从大街上把我拽过来,就是想把我变成靶子,吸引别人注意吧。刚刚要进店门口的时候,你陡然提起武道气势,就是为了给店里的人提一个醒吧。
反正,我是不信一个快打通天地之桥的武道宗师,会因为气血来潮这种可笑的理由,控制不住自身的气血。”
“啧--”叶清挑起眉毛,咸鱼一般的浑浊瞳眸中,突然出现一种似笑非笑的凝视。望着白临轩如青竹舒朗俊秀的外表之上,那带着恍若灼烧感的注视,他笑了笑:“怎么会呢。都是一二错觉罢了,何必当真计较?”
筹划被人道破,的确是一个很伤人很丢脸的事。但是,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来讲,所谓面子里子,位份规矩,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是啊,都是错觉罢了--”白临轩爽朗轻笑,似漫游山林的居士书生,罄岩成歌,落笔惊龙蛇。
可在叶清的感觉中,那罄岩成歌的书生背后身影中,招展出一双蓝焰汹涌,遮天蔽日的硕大羽翅。鸦鸣泣血,碎金裂云!
晨昏起落,岁月亦为之寡淡的久远之前。无数的游魂阴诡,邪骨妖魔,匍匐在蓝焰羽翅之下,悲怜而痛苦的啼哭。
啼哭不敢奢求的黎明久远,啼哭已然降临的黑夜的冷寂,亦是悲怜啼哭着,庇护者的逝去。
“看够了吗?”白临轩眯着眼睛,年轻的声音,带着光影交错的重叠。一阵阵嘶哑的鸦鸣,好似从岁月远时,沐晨昏而振翅,在荒芜的大地上喧嚣桀骜与愤怒。
“切,老子可是个直男,要看也要看妹子不是。”叶清嘿嘿一笑,闷了一口冰镇啤酒,不甚在意的笑道:“我来酒吧,可是相当向往,来一次走肾的艳遇的。”
“嗯,我觉得大叔你完全是想屁吃。”白临轩吃着切好的哈密瓜块,瞥了一眼叶清手里的啤酒,毫不留情的冷笑道:“想和酒吧的姑娘浪一下,要么有钱,要么有让姑娘不计较钱的颜值。”
“你丫的,刚才拿着酒单,扣扣索索犹豫了半天,就点一瓶最便宜的百威。我在边上看着都尴尬,至于颜值.......”
白临轩抬头,一眼过去:‘大河向东流啊,晚上出门吓死狗’?不对不对,这样有些不太礼貌。
摇头后,再抬头,‘雄关漫道真如铁,老子永远是你爹’。
然后,辅灵使小哥默默地捂着眼睛,侧过头,对着叶清说到:“这世界上,还是会有一些眼瞎的女孩的。”
“你特么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过于耿直且正确,甚至带着某种批命味道的语言,狠狠的伤了某个老男......孩的内心。
老男孩拍着桌子,大理石的桌面在其过于出格,又过于悲愤的巴掌下,咔咔作响。
“干!”一口闷完了剩下小半瓶啤酒,如城墙般厚的脸皮倒是无事,但是那脸皮之下的玻璃心,却极是受伤。
伤心喝酒,酒上头,酒喝上了头,自然就胆肥心宽,敢胡咧咧出几句胡话出来。
随即,只见某黑脸汉子红我黑着打脸,拍着桌子震声道:“你以为老子真的没钱啊!我只是习惯了节俭!节俭好不好!
呵呵--,别的不敢说,万八千的私房钱,你哥哥我还是能拿出来的。今天下午,去妓术小姐姐那的路也勘探好了。喝完了酒,老子就去找妓术小姐姐秉烛夜谈。
怎么样,作为乖宝宝的你,现在是不是特羡慕?”
“嗯,作为一个正常的青春期男生,骤然听到你这么失速开车,姑且是有那么一些心动。”面对叶清同归于尽,一同奔赴社会性死亡的做法,白临轩并没有羞恼的表示无意义的反驳。
可承认了作为青少年,生理上的不可抗拒,不代表心理上,小心眼惯了的白临轩,会让叶清继续‘嚣张’下去。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反正清河白家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多一条当众场合开车,easy的都不痛不痒了。
吃完最后一瓣橙子,白临轩轻佻细眉,细眉如细刀,清亮之下杀机盈然:“且不说,大叔你顶着一张四十多的老脸,自称为‘哥’的行径,是否已经构成了诈骗犯罪事实。
再且不说,大叔身上的私房钱,是不是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么豪迈大气,找得起妓术小姐姐的秉烛夜谈。
我承了家里一个比较坑儿子,也比较操蛋的兼职工作,本事不敢说学了多少。但是开眼见神见气的基本功还是有的。
大叔,你一身气血浑厚无缺,肾水未落,神庭清澈见神。”
叶清抽了抽嘴角,心底渐渐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但是男人死要面子的骄傲,又让他嘴硬的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白临轩嘴角带着笑意,眼眸中带着令人心痛的讥讽:“大叔,你元阳还在。就算你练的不是童子功,但为了至情至性的武道之心,哪怕把妓术小姐姐,丢到你身边,你敢动吗?”
叶清哆嗦着嘴,缓缓的双手抱头,默默的把脸盖在桌子上,逃避现实。
这个过于凉薄的社会,让叶清觉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