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拍了拍手上的浮尘，白临轩淡漠的望着空无一人处的黑暗，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想出头？可以，今天是出头的好日子。”
黑暗中传来一阵尖锐，而又躁动不已的窸窣，像是混杂着唾液的咀嚼，又像是一种湿滑黏腻的存在，在泥泽中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
这是困居在黑暗中的最底层，在感怀激动着，君王的慈悲。
“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只不过是得到我的‘赋名’罢了。”白临轩没有因黑暗里的卑微，而感到随权利而来的愉悦。一个交换‘货物’的买卖，用不着冠上太多不必要的名头。
“不要借着我的名头，去做一些让你们觉得快乐，但会让我觉得非常不快乐的事。”
“......簌--”似骸骨摩挲的刺耳窸窣，带着一丝惶恐和不安，也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振奋。
“那就这样吧--”白临轩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此番被无数人追捧向往，‘一眼可决生死’的权柄，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幕在三寸天地之间，扮演家家酒的自娱自乐罢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秋寒骤至的猝不及防，让夜幕又少了些烟火气。风过了乌瓦乌楞，零落在风中最后的桂花，渺渺了最后残留的香气。
拢了拢袖子，把皴皱的衣角抚平之后，白临轩便向着巷口走去。在踏入光明前的刹那，他停了下来。
回过头，凝望着身后，那比光明还要亲和自己的黑暗。年轻的眼眸，带着早已不在年轻的肃穆。
他看着黑暗，看着黑暗中不断求饶，却无法发声的挣扎人形看着人形，面无表情，一如枯石枯木。
“修理完了，就问一问他们以前犯下的事，挑几件人神共愤写在牌子上，赶明儿连人带牌子，一起挂在童湾的菜市场门口。
记着帮他们把气吊着，既然喜欢风光和脸面，那就让他们风风光光的，把脸面赚一个够。”
“哦对了，看在心情好的份上，送你们一个机缘。”白临轩在脑中回想了一下，然后在数十道饱含迫切期待的‘目光’中，他淡然轻笑道：“惩恶警善，可修人心功数。要是将童湾所有的流氓混混，通缉犯之类，一口气扫平，所得的功数，约莫可以做一修行‘小巡游’的精怪功果。”
然后，白小哥飒然离去，留下身后彻底沸腾的黑暗。
走了百十步路，寻到了一张贴在路边榕树上，提督司标准制式的【驱人】符箓。白小哥无奈一叹，轻车熟路的并指点于符箓之上，引下一口存于边缘饰纹的灵气。
再掐起提督司外派人员都会的‘引灵诀’，便有一道陌生的方向感自心中升腾。
“啧--”白小哥咋了一下舌，打了个意兴阑珊的哈欠，挠了挠头发，眼瞅一下还没黑全乎的天，又想着自己现在还在‘休假’状态的事实，便施施然的赴约前去。
15分钟后，一方驱散了闲人的街尾的凉亭中。
白临轩看着身材富态滚圆，望着挺有福寿气的孟圆小胖子，脸色苍白的冲自己弯腰行礼。
抬起头，又看着站在孟圆身边，神色无奈，眉眼间更是充满过劳死社畜颓丧的马冉.......白临轩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小叶啊，也不是说不让你打击报复。但这手段，是不是太招摇了些？”马冉心累不已，恍若大彻大悟，神魂几欲远离躯壳一般的呢喃道：“我上边，也是有领导的啊~~”
“没办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领导，这种事是真的退让不得。”白临轩苦笑的说道：“你也知道，现在的农村乡镇，都是一个个吃人不吐骨，还能嫌弃骨头硌牙的地径。
想安安生生的活下去，就只能比他们更横！更狠！更疯！其实说实话，我还以为是叶哥来负责呢。”
“呵呵--”马冉虚眯着眼睛，言语深邃的说道：“你以为，一个在武道军道上，隐有开疆拓土的少年宗师，是因为什么事，才和那些个军方大佬闹翻的？顺带身上染了那种当量明显不正常的桃花煞？”
“不是吧......”白临轩干笑了一下：“那啥......他总不能，做的比我还虎吧？”
“你应该问，他以前做的事比你虎了多少倍！”马冉揉了揉被刺激的快偏头疼的脑门，没好气的骂道：“特么的，一代传一代，一人接着一人，生怕这‘以暴制暴’的风格断了顿不成？
算了，不和你扯这些闲篇了，我过来就是背个锅，卖一张老脸，让你高抬贵手一下。”
“领导，瞧你说的，这不捧杀我了吗？”白临轩吐了一口气，没有半分狡辩的应了下来。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固然更合少年心气。可是人活在世上，总有一些不得不想的顾虑，也总有一些不得不思的敬畏。
白临轩活的和尘世疏离，像一个披着血肉，活在涛声和山林之间的孤鬼。可是就算是孤鬼，总有一两样不愿忘却的执念吧？
不幸的是，白临轩也有，所以他所有看似暴戾的反击，都会因为那执念，留下惹人发笑的余地。
幸运的是，白临轩拥有的执念不止一个。
活在阳世里的鬼，要的东西不多，一点人性的温暖便可。
“孟圆！”马冉一声厉喝，惊‘醒’了还神游天外的小胖子。
孟圆：“白临轩，对不起！我错了！我一定会你的一个解释！”
孟圆的腰肢，早已经酸疼不已，可是他不敢直起来，面对白临轩的目光；也不敢直起身子，去展露自己目光里的惶恐。
弯腰赔罪，以这种成王败寇的，勉强算得上‘地位平等’的姿态了结此事。这是孟圆可以想象到的，留存给自己的最后体面。
“呵--”白临轩牵动单薄的唇角，浅短的轻呵了一声。许是是看穿了孟圆最后的‘倔强’，也许根本就没有在乎。
没有任何对于的情绪，像是天上溢满清辉的冷月，又仿佛是月色之下，恒古静立，淡看秋月春风的山峰。
“他家是这边的人？”
马冉摇了摇头：“不是，但是路子够硬，所以知道了一点消息之后，想来试试。”
“让他家别试了，连病猫，恶虎都分不清，以后怕是宗祠都保不住。断了念头，百年之后，起码都能有摔碗哭盆的后生。”
说完，也懒得看孟圆那肯定难看的脸色。白临轩紧了紧袖口，便缩着脖子，转身离开。
在离开前，马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精怪功果虽是鬼道修持的旁支，可是跟脚来头极大，修到深处，也可窥探大道。
‘小巡游’的功果不算大，可是其后修行的路途，却是于冥府述职的‘游神’......”
“我没说错啊~~”白临轩停了一下，回头笑道：“收拾完整个童湾的地痞流氓，所得的功行，的确可以缔结出‘小巡游’的功果。
不过，前提条件是：是一个身无血孽，且身前薄有一丝清明官气的阴诡独立完成。想来，今天后半夜，那群阴诡在处理了所有的地痞流氓之后，会因为分‘赃’不均，拼个两败俱伤吧......走了--”
“呼~~”马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了抽嘴角：“ MD，这小狐狸还真是狠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