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下马车的时候,有别于过往的满目瑰丽,便填满了程语的小眼睛。让小家伙扭着小脑袋,一时看花了眼。
一座五层高的飞檐楼阁,雕梁画栋,玉柱黑瓦,掩映着晚岚下的涛涛林响,坐落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群山间。
披红挂彩的喜字宫灯,蹿着橙黄而欢快的火星,或挑在宫装侍女的手中,惊艳那衣袖飘决的浅笑;或悬在远目所及的空中,汇成萤星悬河,把天空舒展的斑斓灿烂。
举着各式花叶的童子,叫嚷的从人群中穿过,留下一地花叶飘香,也留下一帮大人的笑骂;
身高三丈的树人,顶着满头的金亮黄叶,和一窝蓝羽的灵鸟,在迟缓木讷的问着路,树人慢悠悠的说,灵鸟叽叽喳喳的翻译,眼见着就要逼走第二位狐狸小姐姐了;
穿着员外服的白狸,扛着锄头的参精谈天说地,向着举办婚宴的【青禾堂】走去。从风里传来的念叨,约莫是讲好了,待会儿的酒水要小意的多喝几杯;
玲珑小巧的司职精怪,今儿可算是大了胆子,饱肚君吃撑了栗糕、登徒子看花了佳人、茶博士嗅痴了茗香冽冽、忘忧君却已经悄悄眠在了酒里......
“哇--,好漂亮啊--”小家伙目瞪口呆,全然忘了身为灵使的自尊,很是不讲究的到处乱看:“多米!多米!你快看快看!那些姐姐的衣服好漂亮!像仙女一样诶~~”
“哈~~呜~~”多米耷拉着狗眼,瞧着那边狐女所穿的宽袖襦裙,却也没觉得多么艳丽,比之【百花秘境】那些女妖精起来,这些侍女的身姿气度,甚至还要逊色数分。
真·见多识广的狗子,很想嘀咕一句‘大惊小怪’,但是想了想某个熊孩子撒手没的作风,以及撒手没之后,更加令人头疼的行动力,狗子觉得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像白家家训说的那样:我们一般不解决问题,只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所以面对一个咋咋呼呼,且冒险(作死)精神又一次跃跃欲试的小东西,多米叼起小丫头的衣服后领,一个甩头,让这个小东西坐到自己的背上。
然后额前三道灵纹微光流转,借助地势坤遁的小小手段,就让程语小朋友怎么也动不了。
“啊啊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多米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要自由!自由!”程语坐在多米毛茸茸的背上,气鼓着小脸,拼命折腾着自己的小胖胳膊和小短腿。
“你信不信我告诉白哥哥,你欺负我!啊啊啊啊阿--!!我要下去玩,下去玩---”
“呜--”黄狗歪着嘴巴,很是人性化的,做出了一副撇嘴的表情。用了很玄学的手段,很科学的解决了很不科学的熊孩子之后,多米便很是淡定的放下心来。
至于小朋友在耳边的聒噪?嗯,整宿陪着自家小主子,到处给深夜不着家的阴诡,点蜡烛献温暖,并收到阴诡们以才艺(嘹亮歌声)作为报答的狗子,可以很淡定的表示,小家伙哀嚎的声音,还欠一点力度。
婚宴本就图个热闹喜庆,真要不胡作非为的太过分,小孩子胡闹的真性情,总会迎来大人长辈的善意和感怀的目光。
小程语模样俏皮可爱,方才所说童言,也多是礼貌下,颇为诚挚的赞赏和惊讶,在不知其心底皮性作风的情况下。这样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向来是惹人心生喜爱的。
况且,程语为归位灵使,本就受此地气运钟爱,当然,你非要说溺爱也行。更因本心至诚至性,话语言辞之中,微言大义,口含天宪,可与生灵共感。
甚至还有不少上了年岁的古老存在,亘古久静的心中,竟也闪过不忍,想要端着年份和架子,好好说道一下带孩子的技巧。
不过,当他们回过头,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下骑着的黄犬时,古井淡逸的脸上,俱是变了颜色。
寂静,有时与喧嚣一样,是具有共感和传染性的。就像一道响彻在旷野里的雷,几如雷声四野,几如骤然死寂。
从喧嚣热闹的绰绰人流,到万籁俱静的沉默,只用了几息。当然,在一些脑袋灵活的存在,连忙出言高声,又让沉默在一息之间重新变回了热闹。
还在闹着别扭的程语,没有在意这一息转瞬的沉默。可是,一切的一切,终究产生了变化。
(千皇犬,这个煞星怎么来了?)
(蠢!你没看到千皇犬身上的小丫头吗?她肯定是传说中,今年才归位的那位......)
(嘘--!不要命了!这位口含天宪,你要是再说详细点,就会引起这位的注意!到时候,提督司就要上门送温暖了。)
......
(我天~~,稻山青氏的排场到底是大!君侯来捧个场,也就算了,竟然连这位都能请来?我家前些年老祖过寿,都不敢想这份排场。要到了一份提督司的贺寿公函,便极是欣喜。)
(知足吧,别不拿豆包当干粮。听说前些年,齐家县祖祠里那位修得道的鬼仙,在通灵的时候,觉醒了阳寿时的记忆(对白家谩骂打压),对白家君侯很是不敬,言说:要在自己的成道宴上,替白家祖辈,好好教一教小辈什么是人伦尊卑。)
(靠!这么刺激?那鬼仙在他的成道宴上,死的相当透吧?)
(哪能啊~~!听说就在当天,商陆村的【丧铃】前辈,就在齐家县做法事,顺手就把那鬼仙给扬了,说是阴魂不得干涉阳间时,那鬼仙乱了天规次序。
所以,还是甭想那么多了。没一定的底气,谁承的住君侯和这位的上门道贺?)
......
类似上述的低声对话,嗡鸣在【青禾堂】门前的广场上各处,多是一些年轻妖灵在谈。能受【稻山】邀约,不是实力惊人,就是身后势力,颇有不可小视之处。
所以,大多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因此时情景,谈论起平日不敢直视的大人物,也很能尽一番兴致。
可是一些年岁久远的老家伙,再回头看向程语时,那或狡黠、或沧桑、或淡漠、或深邃的目光中,多多少少,都会划过一丝惊疑或是了然。
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几个老家伙便不约而同的招呼起随行的晚辈,让他们多备一份贺礼,并言明是规格最高的那种。
黄狗看着场间的众生相,无趣的打了个响鼻,便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中,驮着程语,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