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寒露,比起楚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阴绵折腾,很是多了几分富贵堂皇的大气。
呼~~,又一阵,肉眼可见的寒流卷叶。
本就是体弱的石楠友,下意识的紧了紧棉袍,呵出一口白气。温和的神情中,眼见的镀上一层疲惫。
石楠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许是三分钟,又或许是五分钟的样子。随着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提督司总司长的耳边,传来了秘书的报告:“司长,那台红机子响了,赵家打来的。”
“赵家?赵家的老爷子......啧啧啧--,副部级的干部用来打前锋,虽然老人家只是居了个闲职,但也太给咱面子了吧?”石楠友右手食指扣了扣脸颊,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老大!有啥感慨还是等会儿再发!那可是红机子!”
瞧着秘书一副要被急哭的崩溃模样,石楠友方才想起来,这小年轻不是自己那两个,遭受到社会的恶意后,选择将社会毒打一顿的朋友。多少还要顾念些人情礼法。
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石楠友便只好揣着手,来到相距不远的办公室内,顿了顿一会儿,才拿起不断颤响的红色听筒:“首长,深夜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指示?”
“......没有没有,哪能啊!只要提督司存在一天,只要【九野】存在一刻,那么上京就是所有阴诡的禁区!无一例外!
今晚只是一次演习......对对对!已经向上边报备过了!您放心,您放心!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听说有提督司干员,冲进了省委家属区,拿出了拘捕令?谁啊~?这么大的胆子?
我在这向您保证!提督司今晚,绝没有签署任何‘拘捕令’!也绝没有超出法定义务之外,申报演习流程之外的‘多余动作’!请您一定要相信【提督司】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群众的忠诚!”
“......好的好的,您教训的是。您好好休息......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是修行中人,还耗得住。晚安--”
见交谈结束,石楠友挂了电话。在边上等的有些惴惴不安的秘书,很是急切的问道:“赵老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顾左右而言他的说呗~~”石楠友翻了个白眼,并无多少敬畏的说道:“老爷子说了组织纪律,说了党的宗旨,说了人民群众的重要性,说了上京治安的重要性。
说了一大箩筐的话,就是没把自己的态度说出来。”
“额--,官场上的话,都比平时‘含蓄’那么一些.......”秘书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老大,用演习这个借口,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演习不就是演戏嘛~~”石楠友耸了耸肩:“我刚刚最后提了一句修行中人,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也是想探一下赵老爷子的态度。”
说到这里,石楠友停顿了一下,如大湖无澜的平淡眼眸,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享了一世的富贵,还是不够吗?”
“罢了--”提督司总司长,沉吟了片刻后,转头看向秘书:“听说赵老的儿子、女婿,在做买卖?”
“是的--”秘书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惊愕,但没有如刚才那般畏畏缩缩,反倒是有些压抑的激动:“赵老的儿子,投资了一家做压电陶瓷的公司,该总司已经上市,且在去年被国家纳入【烽火计划】,前景很是不错。
女儿和女婿,在全国各地的景点,开设高档高消费的餐厅,日进斗金,生意很是不错。”
石楠友:“查查,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大晚上还打电话过来,也是一片心意。老爷子想探探修行者的底,咱就给他看看手段。
你知道吗,其实从创立之初,【提督司】就不怎么受人待见。因为其他官员为国为民的做好事,做大事。或是出于职责,或是出于信仰,或是一些其他值得人尊重的东西。
而我们【提督司】做好事,只又一个原因:功德!直白点来说,就是做的好事越多,长生的可能性越大。
人家捉一个贪官,顶多记一个二等功,我们却能用来修行,修炼,甚至百年之后,还能在冥府讨一个好去处。
呵呵,光是这一条。那些有名望世家,有钱权的官商,就恨不得红着眼睛,取而代之。”
秘书低下头,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冷汗。有些事可以做,不可以说,因为说出来,就是扯下脸面,亮出刀子。
“...其实...其实...老大,你不用将事情,说的这般冷血。大家都知道,你和白崇山前辈、许云子前辈,当年争来【提督司】的自主权,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别把我们想的这么高尚~~”石楠友失笑的摇了摇头:“好了,赶紧通知下去吧。”
“得咧--”秘书拍了拍手提包,四张制式的拘捕令,便自包中出来,悬腾于空中。
一抹青蓝色的灵光聚于指尖,信手勾勒,随着一线流光的勾勒沉浮,四张拘捕令上便多出四个名字。
石楠友冲着桌上的一方印章,拱了拱手,已然被炼作灵器,隐隐和家国气运相连的红木印章,生出四股朱红光芒,落于拘捕令的公文之上,以视礼成。
印章,作取信之物。《辍耕录·印章制度》云:“古无押字,以印章为官职信令。”
印信披红,便就是斩钉截铁,法不容情!
是以,同一瞬间,一阵晦涩凝重似山岳临身,又中正堂皇,不偏不倚,若天公伟正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
凝重而威严的气息,扫过四张落下印信的拘捕令。一息之后,随着虚空中一声细微,又恍若耳边雷鸣的兽吼,四张拘捕令便化作流光,向着门外飞去。
“啧啧啧--”小秘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表情很是古怪的说道:“得,法兽都认同了这拘捕令,看来,赵老爷子这个冬天,怕是难的过好了。”
石楠友微微送了一口气,不由打趣道:“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别特么整天闲的没事做,瞎逼逼的凑热闹。
我能落得子,也都落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看棋局变化了--”
似书生胜过似官身的石楠友,走到门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深远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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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数十公里外的入城通道上
许云子身后飘着一叠阵旗,温和的对眼前拖着铜钵,眉目慈祥的老僧说道:“今夜风大无月,此地也无多少出挑景致。
大师不待在庙里度化世人,何苦来这红尘孽浪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