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人在阿姆斯特丹并不算多么罕见,不过喜欢抱团行动的东亚人一般是跟着国际旅行公司的旅行团活动的。
喜欢单独行动的,不是钱多的肥羊,就是多少有些门路,自认为精明的......肥羊。
由于东亚人每年为荷兰贡献的GDP数额之庞大,东亚人人傻钱多的刻板印象,自然就成为了西欧人的普遍认识。
当然,对于还在经营黑帮团体的范·布鲁耶·尼科来说,好好做生意,多收一点钱是宰肥羊;把肥羊绑了,运到别处整只售卖也是宰肥羊。
有谁会关心一个迷路在‘自由国家’小巷子里的东亚人呢?
“Hello, may I help you?(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尼科露出作为商人的和善笑脸,一边客气的打着招呼,一边向着喝酒打牌的打手们递了个眼色。
听到不是太流利,但勉强能听懂的英语。白临轩有些困扰的挠了挠脸颊:“啧--,没学过他心通,交流起来还挺不方便的。”
“May I help you?”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自认为)的东亚年轻人,尼科在心里放下了最后的顾虑。几个身宽体胖,颇具欧美贫民窟肥胖特色身材的壮汉打手,得到了老板肯定的命令后,大呼小叫的围了上来。
“Kijk eens wat ik gevonden heb?(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Gele aap, een kleine en mooie gele aap.(黄皮猴子,一个娇小可爱的黄皮猴子。)”
“Laten we goed van hem houden, ha ha ha ha(让我们好好疼爱一下他,哈哈哈哈哈哈。)”
群魔乱舞的声音很烦,几个不断毕竟的高大身影以及与之配套的狰狞表情,足够给任何一个正常人带来浓郁的心里压迫感。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1,白临轩并不能算什么正常人,一个从小到大和妖魔鬼怪,怨恨恶灵泡在一起,甚至还想着把这些玩意剁吧剁吧,一把火扬了的孩子。仅以正常或不正常来区分,委实是高估这两个词语的适用性。
2、白临轩来这的目的,本就不是那么的和善。如果老板客客气气的堆着笑脸,好吃好喝的招呼着,白临轩那因为九年义务教育残留的良心,大体会让他感到一丝负罪感。还好的是,万幸中的不幸,这个老板选择了白临轩最熟悉的路子。
然后--咕噜--
一声微弱,但是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口水吞咽声,带来了饥饿的,不应现于此世的问候。
阴影,虚浮在光线朦胧中的阴影开始了宛如活物的扭曲。
斑斓灯彩爬过一线潺潺的蠕动,渗着斑斓光晕的幽深,仿佛传来黄泉的波涛;或红蓝妖娆,或琥珀沉淀的酒光在细碎的**中渐次消失,并在空气中叫嚣着更多更多。
光线在消散,酒水被吞咽,积蓄粮食的后厨更是传来争抢与厮杀嘶吼咆哮。
而站在白临轩身前身后的人,此刻才在悚然中恍然大悟。
不可理喻的怪力乱神固然可怕,但是在阴沟黑水中,见过无数人心狠毒的帮派成员,终还是余着一丝拼死一搏的勇气。
“Dood hem!(杀了他!)”
这是范·布鲁耶·尼科眼角爆着青筋,咬牙嘶吼出来的命令。也是他最后的勇气。
唯一可惜的是,有些事并不是可以通过勇气来改变的。
那涌动的黑暗早已如同拽住猎物,不断扭曲撕扯的软组织生物,将那些身宽体胖的欧美大汉们包裹成一个个恐怖的茧。
黑暗的茧在扭曲,时不时在表面印出痛苦的人脸,以及一些向外凸起的鼓包。
就连尼科自己,也在四肢逐渐无力的挣扎中,被‘阴影’淹没裹挟着,无力逃脱。
但是寂静的酒吧中,吞咽声在继续,咀嚼声在继续,消融声在继续,唯独......再没有人的声音。
“呼--”白临轩长呼一口气,苍白的面庞此刻终于是多了几丝血色,但是百里透红的面色,在此间的人为地狱中更增添了某种说不清的诡谲。
“要说《归途》,还是适合在这边用啊~~”少年转过头,看着身后愈发贪婪,愈发肆虐的‘阴影’,自言自语的感叹道:“对付国内混黑的,顶多招来几个幽魂怨念,再了不起唤来几个连着因果仇怨的恶灵。哪成想,竟然在异国他乡看到《归途》几近大成的威能?
酒色财气四非之鬼尽来,贪嗔痴三毒之怨齐聚。”
“Vreemd.....ding(怪...物....)”
“啧--没想到还有能说话的。”白临轩咋了下舌头,很是无奈的说道:“刚刚装了一个B你就这样,搞得我很没面子的......啧--昏了头了,忘记你听不懂中文。
算了,直接搜魂吧。作为魔宗的外围组织,好歹应该优点价值吧。”
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讲究所谓的仪式感。说完之后,白临轩便来到被‘阴影’裹挟,神色早已经迷蒙恍惚范·布鲁耶·尼科面前,不再发一言的举手按住他的头颅--搜魂!!
然后.......
“啊啊啊啊---!”
来自灵魂撕裂的痛苦,在无法获得任何豁免的绝望之下,濒死哀嚎着。
一张张或悲伤或美好的画面,出现后消失;一幕幕带着或冷或暖色调场景,浮现而破碎;一个个或亲近或厌恶的身影,亦如泡沫上的流光,转瞬即逝。
这是范·布鲁耶·尼科的人生,一个不是那么好,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坏的人生;一个已经装了不少人和事,盛满了不少喜怒哀乐的人生。
这原本应该是在垂暮之时,躺在壁炉边的躺椅上,在缓缓的黑咖啡焦香中,向着晚辈慢慢述说的个人珍宝。
但现在,这所谓的人生,所谓的珍宝,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共享文件。任由他人不甚在意的翻阅,不甚在意的评价,亦或是不甚在意的删改毁灭。
如此轻描淡写的暴行,一如......那些消失在这间酒吧的生命。
面色带着苍白的黑发少年,搜魂夺魄,听着近在咫尺的哀嚎,目无悲喜,仿佛一块长满青苔,仿佛祭奠着什么的墓碑。
吞噬众人的阴影,聆听生灵走向终末的钟声,愈发桀骜尖啸。
距离他们仅仅一层之隔的二楼客房中,男女的短促喘息,依旧诉说着那缠绵的欲望,欢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