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九流
俗语曰: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 妓。
其中八配分别是: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石匠。
木匠一脉于江湖百艺而言名声不显,其门人,弟子,亦同其余‘八配’多为五弊三缺之人。贱名贱姓,贱业贱 人。
但亦有小道传言,同属下九流行当的戏子,木匠,往上例数约莫带着些楚地傩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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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木匠向来和好脾气沾不上边,带他入了行当的师傅是这样,年纪上来的他也是这样。
伟岸而无情的时光,匆匆换了春秋几十,好像也没能磨去老派手艺人的心高气傲。
固执,执拗,一些老旧的偏激理念,以及最重要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虽然在童湾一地,裘木匠的惊神震鬼的名声,不见得比阴诡莫测的白家好上多少,但是每到年节,哪家祭祖的时候祖祠里没两件商陆村的木雕,是肯定会被别家戳脊梁骨的。
所以,脾气冲归冲,论俗世里的地位,裘木匠还是很高的。不然也不会引得程宛丘,陶槿这般省级的文物修复专家上门求助。
但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个......能让你昧一下良心,或者收敛一些刻在骨子里脾气。
比如老师之于学生,猫之于耗子,四川妹子之于耙耳朵;
又比如,白临轩、程语、吴跛子.......提督司一干极不要脸皮的人等,之于裘木匠。
“嘻嘻嘻--”心大胆肥的程语小崽崽,一脸欢喜劲儿的提着点心。
脸色向来冷硬的裘木匠,楞有些绷不住抽搐的嘴角。
念以雕心,心以韵神。
雕工早已可赋死木以神韵的裘木匠,其眼除了可剖析手中木材,自然也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过仅仅是一眼,裘木匠便垂下已然酸涩不堪的眼眸。
可以看见一些‘东西’,是能耐;但是能看见,晓得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那就是规矩。
在清河这方天地,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是最大的规矩。
“哼-”鼻子轻哼了一声,冷硬的语气夹杂着无奈的轻叹,接过了程语小朋友递过来的点心盒。
“让一个孩子来说项,俩大人也是忍心?”收过小灵使的上门礼,老人家不见得会给俩个大人好脸色。
而已见到效果的程宛丘,陶槿,早已经满脸喜色的应了上来,哪还在意老爷子埋汰部埋汰。
做文物修复的,心脏都大。些微刺激脸皮的话语,和待修复的文物比起来,说‘和风细雨’都是抬举了。
一声声恭维,硬是让软硬不吃的裘木匠没了继续嘲讽的兴致。老人家嘟囔了两句,最好也只能不痛快的来了一声:
“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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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正趁着吃晚餐间隙,在晚自习前陪张倩压马路,和一杯奶茶较劲的白临轩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牵着张倩的手,转入了一个巷子。并帖上了乱人耳目声闻的符篆。
此时,天愈渐晚,夕阳卷红云;
此地,红尘之中又在众生之外;
此刻,万籁俱寂,只剩彼此二人的呼吸。
少女的脸颊不出意外的绯红,心头的小鹿很是自然的乱撞,姣好的容貌亦是掺着担心与期待;
再想想今天是‘圣诞节’这么个仅仅说出名字,便带着那么一丝迤逦,一丝心照不宣的日子。
少女此刻的意识分为了【保守】和【激进】两大派系。【保守】派系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保守;【激进】派系认为自己可以更加激进一点。
再然后少女满怀惊喜的看到少年......面无表情的掏出了提督司内部配置的手机,发了一个消息。
数分钟后
一朵水墨组成的墨梅,凌空绽放,落在白临轩早已准备好的白纸上。
【急件:灵使冠冕波动,为裘木匠‘格物灵眸’意外扰动导致,无外部势力介入。
灵使与其父母因遗迹中清代木雕修复一事,进入裘木匠家中。除护子神可感应灵使状况,其余检查手段尽为‘桃符’所隔。木部芃麦,土部子喆已潜入,可随时救人。】
“老爷子还是有些气性没下去啊~~”白临轩摩挲着微微蹿须的下巴,细眉在古怪的神色里挑起,却不见锋芒:“应该只是稍微搭了一眼,要是看得久了,阿宝怕是要提前继承裘木匠的衣钵了。”
“临~~”
“算了,裘木匠家里【惊鬼神】木雕,已经成了不小的阵势,两个人不一定够。还是多加点人吧。”
“临~轩~~”
编写完加派人手的信息,轻点【发送】。
想着裘木匠已经应了差事,程语那个小混蛋近期没法过来烦自己,白小哥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细细眉高扬于上,少年意气,却不见半点锐意。
对了,但是好像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对男性和女性的认知差别做出一点解释。
对于手上的事项(工作),男性普遍喜欢凭自己的力量,自行领导、执行、解决,并从中获得自信与满足感。一件不太容易得任务下来,比起向他人求助,男性同胞更欢千辛万苦之后,颇为风轻云淡的‘经验分享’。
而女性同胞是天生的,以“精神能量”为生存动力的物种。对于信息的好奇,分享,打探,是刻在骨子里。并极大程度上,将信息的共享,视作彼此亲密关系的证明。
所以因为男女间先天的认知差异,常闹出些或好笑,或不是那么好笑的笑话。人世百态,红尘情孽,不外如是。
所以,满怀期待,少女心亦是不小心动了些许的张倩,觉得有些委屈。
清河妹子表达委屈的方式,是很有‘楚地风格’的。相较江南水乡的委婉幽幽,引人心疼,她们有时候更喜欢一种直接的方式。比如......
“临~轩~哥~~”张倩一脸幽怨掺杂愤恨,愤恨夹着委屈的拎着白临轩的衣领:“你是不是忘了眼前还有个活人?”
白临轩看着近在咫尺的张倩,说不清味道清冷香味渐于鼻翼萦绕,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