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好多声响,细碎,轻微,支离破碎般的声响。
像是从屋檐滴落的雨滴,清润在土里;又好像太阳下的霜花在渐渐消散。
仿佛是在哭泣,又或者只是一股不甘消逝在岁月里的哀伤?我不知道。
我只能站在那里听着,听着,听着。听着那若隐若现的声响,听着,那也许发生在许多许多年之前的故事。
---
“手不要瞎碰!”
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是春分前远空惊起的雷,吓得小丫头立马把搭在木雕上的手拿了下来。
裘木匠放下手里的家伙什,快步走了过来,如木纹冷饮的老脸上多是担心忧俱之色:“刚从墓里刨出来的东西,也是你这个小不点能碰的?不怕沾了脏东西?”
飞快的走到程语身边,拉起小手,眼眸中【格物灵眸】的微光跳闪,确认小家伙没沾染上不好的东西之后,被惊的七上八下的老心脏,方才安稳平复下来。
说实话,刚刚瞧着灵使的手毫无防护的搭在木雕上,老木匠心脏骤停,险些就去冥府见自己那个脾气更不好的师傅了。
心惊之后,自然就是恼怒。
“你这个小家伙,父母就没好好管管你吗?!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你不怕自己父母受到牵连吗?”
老人的话很重,可不能不这样重。
墓穴本就是滋养阴晦之所,而文物多少汇聚着前人创作时的精气神,二者相合难免不会产生阴诡志怪之事。
程宛丘和陶槿作为文物修复者,八字和合,有逢凶化吉之相。且作为当代灵使的父母,亦算是有大福缘在身。
可是再大福缘,碰上这个打不得骂不得,行动力格外强悍,轻而易举可以治好一票人低血压的灵使,感觉也不是太能遭得住。
真个碰上了,生死之厄不至于,但多少会遭点罪。
“木匠爷爷,我不知,对不起。”小家伙有些沮丧的低着头:“我‘听见’它们的声音,好痛苦,所以忍不住碰了一下它们。”
“它们?声音?”裘木匠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错愕,但是转念便释然了。
老人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悠悠说道:“这么小的年纪,就听见这些老物件的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命数如此,如何这一切合该你来见证,那你就在这里见证吧。”
说完便走向放有【百鸟朝凤】的木刻壁雕的工作台。
“木匠爷爷,我要一直待着这里吗?”
“随你--”老木匠弯着腰,带着老花镜,仔细端详着壁雕,漫不经心的说到:“想来的话就来,大门就在那里。”
---
“所以,临轩哥,她真的真的真的是张影后吗?!”
张倩撑着被冬寒吹的红扑扑的小脸,神情激动,眼神明亮的看着坐在对面,取下了墨镜的张淑慧。
“没错,我就是。”对面自己的影迷,经验丰富的张影后都不用调整,优雅大方,知性和蔼的大姐姐气质便已然上身:“需要我给你一个签名吗?”
“要要要!太要了!!我太喜欢张老师你的表演了!”张倩乐的有些表情失去了管控能力,连忙摸索起可以签名的物件。
作业本自然是不行的;草稿本又有些掉价;签衣服上倒也可以,但是自家老妈能转眼给洗了。
张倩一边思忖一边冲着周围打量,突然福灵心至,动作敏捷的少女就在白临轩死鱼眼的凝视下,从白小哥的书桌边上拿出一个刚做好没多久的白纸灯笼。
“张老师,在这上面签,临轩哥家祖传的手工灯笼手艺。”
“......”白临轩深深吸了一口气,欲抽又止,止抽又欲。最后还是看在外人在场的份上,忍住了给张倩来一套‘碎颅提神’套餐的冲动。
看着张影后好不见外的拿出油性笔,在自家灯笼上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巡夜的灯笼不值多少钱,但是这种处于‘青梅竹马不拿自己当外人’,和‘青梅竹马多少有些不当人’较为微妙边界的举动。
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发飙,还是该阴阳怪气的白小哥,耷拉着细眉,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眉心。
“我说,大周六的早上,你们过来干什么?天气这么冷,好好睡个懒觉不香吗?哈欠~~”
少年打着缺觉短眠的哈欠,提起烧水壶从水龙头借了一壶自家院子里的井水,便插在一旁烧水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了个要来临轩哥你家的念头,正好作业没写完,就来你家咯。”张倩毫不在意的笑道:“而且如果我不过来的话,临轩哥你肯定又会等多米来叫你才醒吧?”
少女说的是疑问句,但是清丽眉眼里据是笃定的:“每个周末被自家狗子吵醒给它做早饭,再顺便自己吃早饭......临轩哥,颓废也要有个度吧,这真的很逊诶~~诶,对了,多米呢?怎么没看见它?”
“哦,多米昨天被铃塔的猫爷拉过去喝酒了,这一猫一狗的酒量都不咋地,现在这会可能还在醒酒吧。”
白临轩笼了笼袖子,楚地的冬风甚是阴柔,一转眼快20了,再也不是15、6岁的年轻人,全凭火气就能扛过去的年岁了。
“唉--,本来还想试试一觉睡到中午是个什么滋味的,啧,可惜了。ε=(´ο`*)))唉。”
“临~轩~哥~~”张倩一脸残念的看着白小哥,那无奈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社畜多年后依照醒悟,准备躺平当个废物的打工人。
“啧--”白临轩抻了抻脖子,让自己的下巴缩在棉袄里,以减小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的面积。
做好了保暖措施的白临轩,这才有心思看着站在张倩边上,已经连续两天上门当恶客的张影后,哈着白色的匹练,神情慵懒的说道:
“我也实在想不出来,咱这穷乡僻壤的,有啥值得堂堂影后流连忘返。
大概是苪宁姐又给我戴高帽子了。趁着我现在还没睡醒,说说呗,为什么要雇我?说不定我脑子一糊涂就答应了?”
嘟嘟---
正在此时,烧着开水的水壶喷涌着白色的烟柱,欢快的提醒着水已经烧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