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的血脉,多少有些玄学的因子。到了一定的岁数,就会自动的解锁一些,早先瞧着‘老旧’的爱好。
喝茶,看戏,金首饰,每样都试试;栽花,种地,逛寺庙,各种也尝尝。
但有的人,过了少年凌云志比天高的年轻时期,心中渐渐空落,便会有意无意的寻找一道厮守的执念。
也许是一句未能宣之于口的遗憾;也许是一场没有回音的等待;又或许,只是一抹自己亦觉得可笑的不甘心。
念佛的总说‘放下’,放下执念,万般自在,一刹解脱,便是觉者佛陀的渡化。
可是......放不下是执念,一心放下,好像又是另一种执念?
那所幸,便把那念想执着吧,伤不着春花,也乱不了冬雪,一缕过往的痕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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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岁匆匆,一如新雪,落枝便去。
4天不快不慢,不长不短的时间,就在几场坐庄收钱的会面里;几张不之前的邀请函上;老木匠雕到起落间沉稳,而不容迟疑的渐渐流逝。
如果非要扯一点值得说道的,也许就是守在商陆村外围的【解灾斥候】,在新年到来之际加了点晚班。
所以心情吗......嗯,怎么说呢,你得相信提督司是一个正规的机构,其次你得相信各位公职人员的道德操守。
除了极个别的大兄弟,在解决问题和解决产生问题的人之间,略带愤懑的,用了些过激的手段选择了后者,其他的也都还好。
没见着童湾方圆地径里,各家有头有脸的势力,都默契的打折了自家混不奢小辈的腿。并给驻守商陆村的兄弟们,送去了贴心温暖的补给吗,这人情冷暖,闻者无不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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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号,元旦
宜:采纳,定盟,嫁娶,祭祀,祈福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商陆村中,临时开辟的管理结界内。
“毕兄,好久不见,想不到能在此地相遇!”
“典兄?还真是有缘,快十年不见了。今天不值班吗?”
“嗨别提了,就没有不值班的时候,我是赔了几对酒出去,让几个老哥帮我代班的。”
和鹳妖毕宏儒打招呼,是一位穿着灰色长袄,面相和善,瞧着约莫有50多岁的男子。
入九的墨江已然是寒冷,但是面善男子突一靠近,便感觉周身又冷了数分。
不是外在经由皮肤传导的寒冷,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源自灵台深处的冰凉冷清。
绵柔,阴冷,侵入皮囊,满溢骸骨,无处可藏。仿佛正面‘死亡’这一概念本身。
跟在毕宏儒身后的丁小姐,因为自身种族趋暖避寒的候鸟天性,眉头下意识微皱,灵台响起一声暴戾的燕鸣后,眉眼又很快的松开。
“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来这种小孩子见面掐架的打招呼。”毕宏儒身上泛起一丝去昧存真的火气,燎了灵台里阴冷,没好气的说到:“再有下次,我可就翻脸了啊。”
“哎呀,见谅见谅,这不是许久没见激动了吗。”
典姓男子讨饶的拱了拱手,瞧着是在道歉,但毕宏儒知道,这家伙就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和身边的丁小姐介绍起来:“丁小姐,这是湘西赶尸一脉,典家家主--典建安。
典兄,这是我羽族的后起之秀,丁小姐。”
“危月双燕的丁小姐?!久仰大名!!难怪瞬息之间,就清除了死气的影响。”典建安很是客气的递上了一张名片:“鄙人在湘西还算有些薄产,往后丁小姐路过详细,一定请让我们接待。”
【贵阳南明区殡仪馆--典建安】
“殡仪馆?”一向冷清的丁小姐,面对这过于疯癫的世界,终是有些忍不住的发出质疑。
因为赶尸和殡仪馆之间,不能说毫无关系吧,只能说完全是南辕北辙!
且不说赶尸一脉惯用的养尸,养僵的手艺,在国营的事业单位里有没有使用的胆子。
单就是最基础的修行--‘赶尸’,也没有使的地方啊?!
总不能用灵车,把尸体从发现现场,拉到殡仪馆的过程,也叫做‘赶尸’吧?!现在修行都这么唯心主义了吗?
典建安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他瞧了眼毕宏儒:“毕老哥?我说说?”
毕宏儒耸了耸肩:“说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丁小姐,除了儒、释、道几家大道正统,传承千年不堕,其余法门几乎都得讲究道随时移。
神道(香火体系)巍巍绵延至今,看似触手可及的长生久视,实则早已受国运调配。内里的神位细节,香火调配,功德评价,更是和公务员没什么两样了。”
典建安顿了顿,看着有些明白过来的丁小姐,眼眸闪过一丝赞誉,便继续说道:“似我等这类的旁门,更是如此。
赶尸一脉的由来,是茅山的道爷,可怜在外战死者无法归乡,亲人无法见最后一面,以辰洲符为基,三十六种外功为用,立下了这一脉的传承。
赶尸人将客死他乡的孤魂带回故土,与家人团聚。得活人死灵之谢意,以积攒些微的阴德,以荫庇子孙后代。而现在......”
“大概明白了...”丁小姐点了点头,了然的说道:“如今世道,自然不存在客死异乡不能回的情况。
而殡仪馆,让逝者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慰藉亲友,亦是积攒阴德的一种方式。而且一定程度上挂靠国运,外劫更少。”
“没错,不过就像国企和私企的区别。挂靠国运安全是安全了,但得来的那些阴德,将将维持传承不断罢了。”
“像我儿子,已经彻底没了继承家传手艺的想法。我找关系将他送上了茅山外门,是成是败,看造化吧。”典建安叹了口气:“我之旁门左道,你之妖鬼精灵,听起来芸芸众生各有精彩,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老男人面善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悲切,像是看着农田欠收的老农,与天争时一岁,但在既定的结果面前,也只剩下无奈。
大浪翻卷,不会问候岸边野草的意愿;巨轮向前,自然也不会在意一路碾压过去的浮尘。
毕宏儒:“但典兄你还是想来看看。”
典建安:“对啊,凤鸟背五色,载五德;此番【百鸟朝凤】更是向死而生,不看一眼,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