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
虽然以前在其他正规沐足店干活时也见过不少毛手毛脚的客人，应对这种人蒋小兰还算了然于胸，因为一般都是按摩时客人才开始慢慢露出色相的，那个时候只要严明拒绝，或者把经理叫来就行了，不怕他们乱来。
但像今天这种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强的，蒋小兰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个挺着一副啤酒肚的客人看来今天还真满肚子装满了啤酒，推开大门就是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一双醉醺醺的眯眯眼一下子就瞄上了她。
虽然跟店里这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相比，蒋小兰的打扮比较一般，但相貌还是不赖的，短发圆脸的长相，属于可爱偏弱气的类型，一脸的稚气和天真还没有被社会彻底洗脱。或许人家正好就是看上了这一点觉得她容易得手。那个醉鬼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着“就要你了”之类的话走过来搭住蒋小兰的肩就要走，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由老板出手制止了那个客人。
只是这制止的方法相当直接而独特。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老板突然悄声无息地绕到客人的身后，一把抓住衣领，轻描淡写地就把蒋小兰从他怀里拉开，转过身对着那个啤酒肚就是一记漂亮的侧踹，同时店里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的女员工像事先约好那样迅速拉开了大门，然后那个客人就这样飞出门外.......这一段精彩的画面在蒋小兰面前放了不到两秒钟就迅速走过，反应再慢些就错过了。
接着女老板就一个人走了出去，蒋小兰看到外面有个长得好像流氓的男人正不断地向老板点头哈腰地作陪罪状,从男人的嘴里隐约听到“花姐”两个字。
“没事，接着填。”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拍了发呆的蒋小兰一下。她的脸上完全女保镖式的面无表情，仿佛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毫不见怪。
似乎她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蒋小兰一边想着一边战兢地填着她的应聘表。
“回来啦，花姐。”看到女老板很快又走了进来，刚才两个开门的女员工迎了上去，分别左右和女老板来了个“合作无间”的击掌。
蒋小兰偷偷看着被人叫花姐的老板，一脸淡定的表情像出门顺手扔了袋垃圾，一身的白大褂依然平整而毫无皱折，衬着那英姿飒爽的身型，还有那一头整齐顺直的黑发......
酷毙了————她不由得这样想。
“‘阿三阿四’，你们两个动作应该再快一点，刚刚差点就把门撞了一下。”女老板语重心长地教训起两个员工：“这可是玻璃门啊小姐。”
两个女员工深为以然地点头，表示痛切接受老板的批评。
“那么下次我们应该......”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子。”墨镜女抚着额头无奈叹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们：“对付故意捣乱的人也就算了。对一个醉汉干吗还要那么狠？你看你们都把新来的吓到了。”
“都说了多少遍了，最近生意都够不好了，想让我们店以后真的没人敢来了？！”
抚着额头的手改为了推眼镜的动作，墨镜女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起来。
在场的人，包括蒋小兰在内，都顿时感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二老板。不关我们的事啊，是花姐动的手。”短头发的阿四很没义气地把老板推了出去。
“抱歉抱歉，小雨。好久没机会动手了一时没忍住。”花姐的老板气势立刻荡然无存，连忙对墨镜女双手合十地作赔罪状：“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填好了，老板。”蒋小兰适时站了出来，怯生生地递出一张表格。
“叫我花姐就好了。”花姐干笑着接过表格。偷眼瞄了下依然“一脸平静”的墨镜女，又赶紧装作咳嗽两下：“嗯，谈正事谈正事.......你叫蒋小兰是吧，欢迎来我们会所应聘，请问你工作经验怎么样？有接受过什么培训吗？”
“我做过洗脚按摩，但只干了半年，培训什么的没有。”
“你是有人介绍过来的，还是看到招聘广告才来应聘的。”
“我看到你们门口贴招人的广告才来的，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工作了。”蒋小兰低着头，支吾道：“那个、我承认我的技术比专业的捏脚师父差远了，但我能吃苦，也很勤劳，什么多累的活都愿意干的。”
“ok！询问结束。”花姐打了个响指，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这里招人只看你人，技术不好没关系。”
“呃，老板，我是说花姐，你们这里是正规的搞、搞按摩的吧？”蒋小兰有点难以启齿，紧张地一时找不到什么好词来形容。
“不然你以为呢？！我们这里可不是挂狗头卖羊肉的洗头房。”花姐看着蒋小兰的眼光变了又变：“莫非你是做小姐的？”
“不！不是，绝对不是！我，我只是想问一下......”蒋小兰连忙摇头，表情慌张：“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花姐脸上的冷意一闪即逝，摇头叹息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懂，算啦，那样也好。小雨，还是老样子，交给你啦。”说着把表格的纸一折交到了墨镜女手中。
“亏你还是老板，又想当甩手掌柜，都不好好地管下属吗。”墨镜女不满地说道。
“哎？不是说好了吗，我搞外交，你掌内政。好啦二老板，交给你了，我回房间去啦。”花姐狡黠地对墨镜女眨了眨眼。
“等等老板!你还没有.....”蒋小兰叫住了转身离去的花姐，说着声音越说越小，她明白自己一时的多嘴似乎给这个女老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花姐回过头，蒋小兰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怯生生地低着头看着地上。
“一个月。”
花姐伸出一只手指：“一个月之内，我们会教你所有该学的东西，一个月后看你的表现再决定，只要你真的如你所说的能吃苦耐劳的话。”
说着花姐便头也不回地走到里面去，目送着她离开后,蒋小兰转身对身后的人诧异道：“什么意思？”
“阿三”解释道：“就是所谓的试工啦，这是我们店的惯例，因为我们这里跟别的按摩馆有点不一样，花姐对员工的按摩技术要求又很严格，所以每个来面试的人都要在二老板手里接受培训一个月，然后接受测试，通过的人就可以留下，没过的就走人。”
“算你运气好，花姐一看就知道你是刚出来的找工作的才没为难你，否则刚才就会问你很多坑爹的问题了。”“阿四”笑嘻嘻地搭着蒋小兰的肩膀：“刚才那个色鬼没吓着你吧？”
“没事了，刚才谢谢你们了，请问你们叫什么？”蒋小兰感激道。
“我叫廖姗瑚，在这里大家都习惯叫我阿姗。”“阿三”指着“阿四”说：“她叫曾诗敏，大家总是喜欢把我们统称为‘阿三阿四’。”
“请称呼我为‘四姑娘’~~~”曾诗敏两只手指放在腮边做出个“嘻嘻”的笑脸。
“她有时会有点脑残，不过不用太在意。”廖姗瑚接着说。
“好了没，我还有点事要问新来的妹妹。”墨镜女鬼影一样冷不防地在出现在身后，两人立刻识趣地分开到两边。
蒋小兰看着她走到面前，漆黑的墨镜仿佛透射着一种无机质的光芒，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让蒋小兰有些忐忑。
不光是她，似乎整个店里的员工都好像很害怕这个二老板，蒋小兰有这种感觉。
“大致上的事情她们都说了，那么我就来说一下具体的内容。”墨镜女说道：“试工期间我们不会发任何工资，但我们包你的三餐加住宿，你也可以选择住你的家，但必须保证每天准时上班，一个月内一天起码得工作十个小时，没有问题吗？”
“恩。”蒋小兰点点头。
“那好，请你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复印件也可以。我们要核对一下。”
“额？”蒋小兰呆了一下，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个，我,我放家里了。一定要身份证证明吗？”
“最好还是拿出来，你家住在哪里？”
“丽、丽湖市场。”
“哇！那都到市郊了。”曾诗敏一脸惊讶。
“到丽湖的公交车最迟到晚上十点，现在都快到十一点了，你要怎么回去？”廖姗瑚关切道。
蒋小兰一怔，轻轻地摇着头，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样，干脆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曾诗敏凑上来，激动地脸红扑扑的：“反正以后小兰也许会住进我们这里，还不如干脆现在就安排她的住宿，好不好，二老板呃不，小雨姐。”
“那样也好，先熟悉一下环境也是应该的。”墨镜女歪着头托住下巴，沉吟道：“阿珊你们的房间还有空的床位吧，她就交给你了，顺便跟小妹妹讲一下店里的规矩。”
“好的。”
“你们就先进去吧，等一下我自己来关门。”
墨镜女说完摆了摆手，以摸黑的动作在大厅靠墙一个办公桌前坐下，办公桌的前面摆放着一排沙发，墙上老式的摆钟刚敲完了最后的十一下。
“好啦，还愣着干嘛，走啦。”曾诗敏拉着蒋小兰就往里面走去。
“刚刚，她......”蒋小兰指着墨镜女的背影。
廖姗瑚按下了她的手，悄悄地摇头：“小雨姐的眼睛天生残疾。”
走出过道便是个小小的院子，前面小楼的过道里照射出缕缕昏暗的光线，院子的角落一条黄色的大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狗脖子上的铁链栓在旁边一个长满铁锈的抽水筒上。
“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浴室，前面楼下就是饭堂，二楼才是我们住的地方。”曾诗敏不留余力地介绍着，看到蒋小兰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条狗上，笑着说：“它是花姐养的，名字叫先锋，怎么啦，怕狗吗？”
“先锋”眼皮一抬，看到生人出现，两只耳朵一竖，立刻“嗖”地站起来，小狮子一样的庞大身躯在黑夜中展露无遗。
“哪里？我们村那里也有养几条狗呢。”蒋小兰感叹道：“不过它还真大啊，我们那边也没见过怎么大的一条狗，它几岁了？”
“不知道，这得问花姐，捡回来的时候才那么丁点大，养了不到两年，身材长得就跟吃了金克拉一样，我们都觉得奇怪。”曾诗敏坠坠肩。
“不只这样，这条狗的脾气也很怪，除了花姐以外谁也不亲，也只有喂它的小雨姐还能碰两下，其他人一走近就会一直瞪着你，我们都不敢去碰它。”廖姗瑚说道：“不过先锋平常倒是挺乖的，不会乱咬人，而且有它在很安全，以前还曾经帮我们抓过两次来偷东西的贼呢。”
“先锋”瞪着蒋小兰的眼睛眨巴两下，又看了曾诗敏她们一眼，吸了吸鼻子继续趴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发出呼噜声。
“你们这里到底跟别的按摩馆哪里不一样呢？”在楼道里，蒋小兰对走在前面的两人问道。
曾诗敏饶了饶头，扭头对廖姗瑚说：“你来说吧。”
廖姗瑚沉吟一下，道：“你看外面的那些按摩馆，不是有分沐足啊、推拿啊之类的？而我们这里就没有分这些，而且是监看跌打损伤理疗之类的，你看花姐不就穿着白大褂吗？她就负责这个，就像医生那样，先给病人看病诊断，然后要对客人用什么样的按摩就交代给我们来做，所以我们这里才叫做‘按摩疗养会所’。”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你说这里什么按摩都做，难道你们都会么”蒋小兰数着手指说着：“比如捏脚、推拿、拔火罐.......”
“应该说算是都有学一点吧，不过花姐都是让我们自己先选择专精一样的，比如我擅长推拿，阿四擅长脚踩，小雨姐擅长针灸之类的。平常我们这里人手相当不够啊。”
“现在这里还没招到几个人，宿舍里就只有我和阿珊，我们都希望快点来几个姐妹呢！现在好了，终于多了个人了。”
“我还不知道试工能不能过呢.....”蒋小兰苦笑。
“不怕，四姐在此。”四姑娘十分大气地拍着蒋小兰的肩膀：“有我指导，考试包过！”
三楼的一间房里，桌上蓬式的台灯昏蒙蒙地亮着，穿着睡衣的花姐坐在梳妆台前，手上一穿一引地正打着毛线，为了做好这个她独自摸索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中途失败了好几次，到现在已经接近完工了。
“好，还差一点。”花姐满意地擦了擦汗，开始加快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花姐瞥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有点不快地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电话那头只有一句话：“明天中午，‘老爷’有请......”
“知道了”花姐粗鲁地关了电话。
“嘟.嘟.嘟.嘟....”
电话那头的人在黑暗中默默咬牙：
“这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