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把哈特利斯阁下置于安全地方的话,那死是早晚的事情。即使是莫妮卡也明白这一点,敌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更何况情势刻不容缓,哈特虽然已经做过简单的包扎,但如果不尽快治疗,这种简单的包扎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按照艾瑟尔的推理,如果对方是拥有能够远距离的人的话,那她在这里一直躲着,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攻击打不透木板,只要等着艾瑟尔突击,解决掉那边的人之后,这边自然就安全了。
可是,心中就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刚才引起骚动的那一幕还在莫妮卡脑中不断闪回,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未见过人被杀,所以有些耿耿于怀吧,莫妮卡想要这样安慰自己,但这份感觉却是越来越真实,心慌到自己甚至有些握不住拳头,脑中万千恐慌汇聚成了一个问题——这样等着,真的可以吗?
身为男爵家的女儿,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作为最低阶级贵族,实际上也没被卷进什么所谓“贵族的斗争”中,从爷爷开始,到父亲,再到自己这一辈,家族无非都是希望能够“守住家业”,也变是如此了,家人无高攀权贵之意,自然也无性命之忧。
“想要出去旅行?去吧,别给家族丢脸就行。”
当父亲知道自己想要远去英格兰的时候,回答也不过这淡淡几句而已。
贵族的女孩子最大的作用就是联姻,结两家之好,家业终将是弟弟的,父亲既然没有争权夺利的意思,家中女儿自然也不是那么重要。莫妮卡深知此事,所以,光是能够让自己和弟弟一样,一起前往贵族学校接受教育这件事情,自己就已经十分感谢父亲了。
有的时候自己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生于庶民家,会不会反而更能感受到“温暖”。
这也是自己会被“沃尔夫”同学吸引的原因,本身作为商人的子嗣用钱进入贵族学校,而且还是养子,受到白眼自然是常事,可他却全然不去理会,甚至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出身有一点抱怨,不会说出“如果”,一直做着自己,作为“沃尔夫”,作为哈特利斯活着,最终不也是赢得了众人的尊敬了吗。
羡慕,最后变成了爱慕,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自己所希望的样子。
现在又如何?下定决心要迈出这一步,但最后也还只是一个累赘,如果哈特真的要死在这的话,那自己也是难辞其咎吧。
可是,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慌是怎么回事?艾瑟尔递给自己的匕首甚至都差点从自己的手中脱落。
首先应该先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即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哈特的安全,至少是要等到他醒过来。莫妮卡左顾右盼,全身伏在地上,以一种贵族几乎是不可能忍受的姿势爬到箱子旁,推到哈特身边。
好臭的箱子!再来之前,莫妮卡也已做好了觉悟,但现在,这份觉悟又能有几分作用呢?
阳光变得更加炽热,现在已经是中午了,炎热的天气像是对莫妮卡也造成了一些影响一样,搬运哈特的动作,停了下来。半个脑袋甚至都微微伸出掩体,完全是自找死路。
“噔!”一支弓箭对着莫妮卡的面门急速飞来,若不是莫妮卡及时缩回头去,现在已是命丧黄泉。
看着这支本应夺去自己性命的箭矢,莫妮卡的心跳越来越快,但手上的力量却在渐渐恢复。
“哈特阁下,我们不要躲躲藏藏的了!真正应该躲着我们的,是敌人才对!”
进入箱子自然是安全,但同时不是也失去了击败敌人的机会了吗?莫妮卡搂起哈特的腰,近乎于“光明正大”地,从掩体中站起,走向船舱。
从古至今都有置生死于事外的勇者;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猛士;面对千军万马亦不惧的战士。他们曾做出改变历史的辉煌战绩,但也改变不了一个现实——置人于死地,只需致命的一击。
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疼痛,刺入腹部的箭让这位大小姐终于认清了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的“危险程度”,也让她流下了眼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拔出箭来,但这个动作更加危险,现在她已经有些慌神了,但手却还是紧紧地抓住哈特,继续往船舱方向移动。仅仅是几米的距离,对于莫妮卡来说却像是漫长旅途。
瞳孔微微有些扩散,嘴唇颤抖着,在意识边缘的莫妮卡在低语着什么——
“三、二、一!”
倒数是给予自己的暗示,与刚才的挣扎前行全然不同,只见莫妮卡猛一转身,就算是哈特会因为她的这一动作摔在地上,她也没有一丝犹豫,眼神中无不透露出坚毅,只有对自己的做法保持百般信心的人,才会有如此眼神!
莫妮卡右手一抬,从空气中,突然窜出一支箭,刺穿了她的掌心,但掌心也挡住了剑刺穿自己的脑袋。但还没有结束,隐藏在哈特身后的左手奋力一甩,艾瑟尔给她的匕首向着毫无一人的空气飞了出去,但匕首却在空中停下,然后空气中竟然流出了鲜血。
“抓到了!”
莫妮卡伸手一指,只见空气中慢慢有一个人现出身形,手持弓箭,头上戴着与现在风格完全不相符的头盔,胸腔被匕首狠狠地刺了一下,本以为是难受,但没想到表情却是惶恐。
“哈!”莫妮卡不敢怠慢,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一脚踢到对方脸上,拔下匕首,抢过弓箭。就算面对的是男人,现在的敌人也已经是无力反抗。
敌人瘫倒在地,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莫妮卡现在也是有点状况不佳,但大脑中保持优雅的信念胜过了痛觉:“从你发起第二轮攻击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莫妮卡的手指指向港口远方,然后轻轻一划,转而指向近点,自豪道:“你发动第一轮攻击,也就是射伤哈特阁下的那一击的时候,你的箭矢是从远处飞过来的;但在进行第二轮攻击,也就是艾瑟尔跑走的时候,箭矢的攻击却从近点飞了过来,如果我不是探头收集信息的话,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所有的周旋,全是为了现在这一击:“艾瑟尔也是坏呢,明明知道了敌人的能力,却高声喊了出来,这让你大意了吧?在我发现轨迹方向不同的时候,就已经怀疑艾瑟尔的推理了,她能把这匕首给我,也是因为对自己的推理不自信吧。”
“但是,仅凭这些,你就能抓到我?”
“当然不能。”莫妮卡笑得自信,是家人都没有见到过的,自信的笑容:“因为远距离攻击也可能会因为艾瑟尔的追击选择换狙击位置,但你两次攻击,弓箭的轨道弧度不同,第一次,你的弓箭在空中突然出现,以一个抛物线下坠伤人,第二次弓箭的弧度却变得平滑,而且发现弓箭时,已经有些躲避不及了;至于射在我身上的这第一箭,我在被射中的时候才发现,从射入角度来看,轨道已经十分直了,说明你已经很接近我们了。我也曾试着拔下射在掩体上的箭,但却失败了,说明力道很大,不像是远距离发起的攻击。所以我才尝试直接将哈特阁下带进船舱并大声告诉你,从你的攻击反应来看,你明显着急了,因为你的能力,在室内会很吃亏。”
莫妮卡双腿站定,即使遍体鳞伤,却也足以震慑一方:“所以我才认定,你的能力是隐身,在一定范围内的隐身自己和任意物体的能力!”
“混蛋!”敌人发出了不甘的呻吟:“竟然被你这样的小姑娘……”
“没什么,只是简单的头脑压制罢了。”
从哈特利斯的腰间摸出手枪,指着敌人,莫妮卡已经确认胜利了:“希腊神话中哈迪斯有隐身帽,这就是你的圣器吧?老实交代,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不说莫妮卡也能猜出一二,知道他们三人会在这里登陆的,只有线人,而线人未出现,敌人却来了,很明显是线人被抓导致的情报泄漏,所以更重要的,是要知道敌人的来历,或者……背后有没有幕后黑手?
“等等,你在干什么?”莫妮卡发现敌人的样子有些奇怪。
但敌人却没什么畏惧:“就算逃走,我也不可能……还不如……”低声念叨着,硬是用手,抠碎了自己的喉咙。
“……”
是疯了吗?莫妮卡嘴巴一张一合,刚刚的生死一线都没有给她如此大的冲击力,她慢步过去,感觉脚下都是飘的,轻轻翻找着敌人的身体,尽量不要去看他的脖子。
几分血液溅到莫妮卡的身上,她强忍着不去在意。
“这衣服……贝德驿站?”
另一边,朴茨茅斯卫兵已经赶来,封锁了港口。
莫妮卡思索片刻,将匕首轻轻一抛,竟然悬浮在了空中。
“贝、德……”
在匕首的刃上,莫妮卡用手指拼写着贝德驿站,拼写完毕之后,匕首失去了“生命”,掉在地上。
“然后……”
莫妮卡将敌人的尸体扔进大海,自己则是故意倒在了哈特的旁边。
剩下的,就交给艾瑟尔吧,我们去卫兵所疗伤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