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塔内的法师们应该都是那种学识渊博、睿智深沉，但是略微有些不够平易近人的孤傲学者的模样。
至少刚进入冰痕城的法师塔的时候，艾拉拉是这么想的。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的能够摧毁人的幻想，艾拉拉走进法师塔的大厅后，发现这里实际上和冒险者协会几乎没有区别。嘈杂，酒味，呼喝声……比起冒险者协会少了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冒险者们因为高烈度的身体运动产生的汗臭味而法师塔则没有。
“感觉很幻灭。”艾拉拉坐在一张桌子前有气无力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出来冒险也就这半年，真正的法师聚集地当然和你以前做学徒的时候不一样，你想象中的那种地方怕是只有阿尔托圣殿。”林登喝着劣质的生命药剂笑着说。
法师塔本质和冒险者协会类似，都是一个发布任务和进行很多交易的场所，只是两者面向的主体不同，战士和骑士如果在小队内有一位法师的带领下也是可以进入法师塔内接取任务和购买魔法道具的。
艾拉拉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刚刚注册的冰痕城法师塔初位法师徽章，再想到刚刚任务柜台内的前台恭敬的告诉她有关魔导装备的资料只有获得侯爵以上许可或者术位法师才有资格查询，便感觉这盆凉水真是泼得极度彻底。
这条件要怎么达成啊！一位侯爵的许可，第七级的术位法师对她来说都远如天边，原本燃起的魔法学者热情冷却得快而彻底。
“唉，侯爵大人的许可，术位法师，哪个都和我没有关系啊～”艾拉拉捧起面前的暮日果汁喝了一口——事实上她原本想点一杯斯普特烈焰酒的，但是在林登利恩还有库伦德的强烈反对下只得点了果汁。
其实以艾拉拉的容貌，在冒险者协会开始就有不少的人试图上前搭讪，但是都被身边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吓跑了，到了法师塔内也是如此。
利恩刚用眼神瞪走一个试图接近的年轻法师后，转过头安慰:“没事的艾拉拉，你这么年轻还有这么高的元素亲和力，总会能达到术位的。”
利恩没说从侯爵大人那里取得许可而是说艾拉拉可能晋升术位法师，毕竟他明白，他们这些也就比底层冒险者略微强一点的家伙想要得到侯爵大人的人情那还不如期盼一下晋升术位呢。反正都是遥不可及。
库伦德也想安慰几句，然后话还没出口，利恩就看见他保持着说话前的动作，然后长大嘴巴瞪大了眼睛呆在座位上，利恩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林登发现他也是一样的表情，这让他也不由得顺着这两个家伙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也是同样的表情呆住了。
艾拉拉抬起头看见这三个大叔的表情，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过去。
好美！
艾拉拉也呆住了。
一行人从大门处走进了法师塔，为首的是一个有着烈焰般火红色长发和显眼的修长双腿的女性，她身后跟着四个女性，再后面则是四个全副武装的男性。
四个女性中有两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女性在另外两个女性后方半步走，明显是侍女或者女仆一样的身份，仅仅是她们的容貌就能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了。
而行走在她们前方的，她们所跟随的主人，是两个有着灿烂金色长发的女性。
她们的容貌就像是被世界所青睐，被万物所宠爱，被神明亲手细致的雕琢一般。而她们周身散发出的出尘而高贵的气质更是让人生出远观勿近的感觉来。
如果要艾拉拉评价她们的容貌，她大概会说到舌头打结都没法正确的表达自己心中所想。
这世间真的有这样完美无瑕的面容吗？艾拉拉看着就在眼前不远处的人，心中居然有种不真实感。
……
瓦伦汀娜从车厢内下来到进入法师塔就短短的几步路程，看着那么多人的目光被自己和艾瑞丝吸引而来心中不免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作为宴会上的焦点受人瞩目，所以尽管感觉尴尬，但一路走得依旧从容自若。
“你好，我是来进行魔力晋升测试的。”她走到柜台前，向着有些呆滞的柜员递出自己的魔能位法师徽章。
“您……您好。”脸上有些小雀斑但是却依旧可以算容貌出众的柜员此刻在这个客人面前有些感觉压力非常之大，说话都是小声嗫嚅:“请问您是打算……打算……”
红发的女性，也就是格蕾莎此时向瓦伦汀娜致意之后，把手掌内的徽章向柜员展示。
艾拉拉看到柜员看了格蕾莎的手心后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请……请跟我到贵宾室，尊敬的客人……”柜员刚刚的压力现在转变为了另一种压力，有些战战兢兢的带着这一行人走向了冰痕法师塔最高规格的贵宾室。
“十分感谢。”艾瑞丝向着柜员点头示意。
然后她们连忙离开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毕竟在宴会上受人瞩目和被一群人死死的盯着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再在这个环境下她大概就绷不住自己的从容了。
一行人消失在法师塔大厅众人的视野内后，才渐渐的有声音响起。
自从刚刚那群人进来之后，原本嘈杂的大厅就安静了下来……
“卧槽你看见了吗？刚刚那群人！”
“太……太美了，如果我以后赚了钱能娶到这样的美人死而无憾啊！”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你看到人家的衣服了吗？西境的织雾丝绢，项链上的是中洲的凝月晶石，还有人家身后那群护卫各个的铠甲都是星纹秘银还镶嵌着伦多之眼，就你？”
“我靠那不是人类那是精灵或者哪位大法师的魔偶吧！怎么可能有人类有这样的容貌！”
“那个大小姐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和悠久之歌的歌姬比丝毫不逊色！”
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艾拉拉也回过神来，看着那群人消失的地方，似乎还在回味刚刚那两个女性惊世的容貌。
这真是难以忘怀的印象……
身边的三个大叔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艾拉拉看了一眼他们三，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也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发起呆来。
她是一年前离开自己的国家跑到奥伯帝国来的，来的目的很纯粹，就是找人，但是只凭着天赋能力和固有技能在帝国内行走是很艰难的……至少对于没有多少钱的她来说很艰难，艾拉拉还是很明白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的，不具备强大身体的她有着相对稀有的高亲和力，所以也就去法师塔注册了法师。
过程并不轻松，没有足够的钱购买药剂也没有足够的背景得到大法师们的教导的艾拉拉，至今也只是一个法师学徒——初位法师徽章还是刚刚才到手的。
这是大多数注册成为法师的人们的真实写照。那群能释放动辄攻城破军的大魔法的法师都是阿尔托圣殿里宝贝一样的存在，是作为帝国的战略力量震慑他国的，真实的法师很大一部分都在迷宫和野外谋求着生存的出路。
但是，尽管如此，艾拉拉也感觉北境这片土地比起她以前所生存的土地好了太多太多，且不说在城市里面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而不用担心冲撞了哪位贵族而受鞭刑，当她了解到了北境现在人人都挂在嘴边的“律法”的时候，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平民对贵族无需行礼，平民允许购买各式各样的东西，平民可以在“政务厅”任职，平民可以识字……“律法”对平民来说简直就是福音，把许多许多原本独属于贵族老爷们的东西都慷慨的分享到平民手中。
贵族不能强制平民，贵族不能夺取平民财物，贵族不能……“律法”对贵族们则几乎都是抑制，也不知道北境的贵族们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有这样的律法。
至于通识学院，魔法学院，魔导工厂，政务厅这些东西，艾拉拉还不太能够理解这些东西，但是看三个大叔都对这些东西推崇备至，看来也应该是很好的东西吧。
尤其是，当她听说北境没有奴隶，奴隶在七年前就已经被废止了的时候，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还因此被利恩大叔笑了一路。
“听说北境是奴隶禁地，果然来错地方了吗？”艾拉拉有些疲惫的挠了挠头，看起来就像是小猫在挠自己的耳朵一样。
如果自己是刚刚那种贵族小姐的话，想要提升魔力和法师位阶是轻轻松松的吧，刚刚悄悄瞟了一眼，好像是个魔能位法师呢。
这么年轻的魔能位法师啊……
果然贵族大人和她这样的平民还是有难以想象的差距，即使北境所谓的“律法”已经给了平民如此之多的好处，并对贵族进行了如此之多的限制。
艾拉拉叹了口气，抓起桌子上的暮日果汁用酒豪喝酒一样的气势一饮而尽。
可能那种人才是能抵达术位级别的，甚至有侯爵大人的亲自许可可以去看魔导装备的技术资料的人吧？
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啊～，有些人出生就被秩序之神赐予了强大的固有技能，有些人亲和力高到被称为天生的魔法师，有些人则出生就是具有财富与地位的贵族大人，有些人尽管是普普通通的平民，但是也是出生在奥伯帝国这个强大的国家的……
至于她自己，也只是生存不成问题了才会起了寻找某些人的心思，作为在奥伯帝国、阿萨圣教国和以夏帝国为首的洛斯同盟三个庞然大物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的国民，有那么一些人流亡到这三个国家求生存一点也不奇怪。
最差的结果就是被抓住签订了夺取名字的契约，成为奴隶，艾拉拉也是往这个方向上找的，但是她内心其实还是很希望要找的人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暮日果那种酸涩的果实居然能做出这样美味的果汁吗？艾拉拉咂咂嘴，忽然意识到自己一饮而尽的果汁味道居然意外的好。似乎一下子就把注意力从有些沉重的地方转移开了。
然后她打了个嗝……
……
“尽做些无谓的事情。”有些冷的男声。
“可是你不觉得一个女孩子一直皱着眉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吗？”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悄悄在饮品里加入一点枫霜糖可要用的魔力可是很少的呢，罗兰小哥你没必要这么吝啬吧~”
“而且，暮日果汁里加枫霜糖就会变得很好喝这件事，可是你教我的呢。”
“我只是来保护瓦伦汀娜小姐和艾瑞丝小姐的，没必要帮别人排忧解难。”
“听了那个叫雪莱的人说的话之后开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冷硬一些吗？”另一个女生，有些稚嫩的声音说出这样质问的话显得有些气势不足。
没有回答。
“听我说，自从三年前寄宿到这里面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你所跟随的那个人很……难以看穿。”
“不只是阿莱芙，我也觉得。”稚嫩的女声也这么答道。“尽管我们和你相处的时间不如他长，但是我们和你都通过黄昏之旗有着灵魂的联系的，而他和你就没有这种联系。”
继续沉默。
“他很奇怪，不了解他之前会对他的从容和淡漠有十足的恐惧，但是和他相处了一定时间后，即使不喜欢他，这种恶感也会消失。并且无论如何也没法再从心底厌恶他，除非是故意去厌恶，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很奇怪吗？”
“你和那个人相处的时候经常感觉很平静，就连我们也会感觉到平静，你知道的，我们这群灵魂体对情绪的感知度敏感到什么程度……我总觉得……那个人像海，海面上是平静的波粼，水面下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其实我觉得，那个人给我的感觉是……危险。”另一个声音此时也应答道，“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发怒，他不发怒而是在笑的时候就已经很可怕了，但是尽管如此，我居然也没有一点对他的恶感。”
“而且，你还记得你那么多次参与决议的‘燎原’计划吗，如果真按你说的，这个计划是由他一个人制定的，那我很难想想有这样魄力的一个人，平日里会那样的……温和。或许我这么说有些不对的地方，有魄力且温和的人确实存在，但是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割裂感。”
“他身为北境大公，愿意向一群小贵族妥协，可以看得出他丝毫不在意‘贵族的荣耀’。”
“那又如何呢，圆桌骑士里有人在意吗？”男声没有继续沉默，而是出声反驳道。
“是的，你们这群圆桌骑士没人在乎所谓‘贵族的荣耀’，但是他的表现已经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了，他就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因为他可以按照他想要的东西变成任何样子，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温和的模样，可能也只是‘他所想表现出来的’这样的东西。”
“我们是灵魂体，对这些东西感应要远比你强，其他人我们或多或少都能帮你感应到一些东西，比如名为齐格鲁德的那个人一直对你有着挑战心，那个叫布伦希尔德的女孩对你有依赖感，那个叫伊丽莎白的梦魇族则对你有相当的好感，只有他，被你尊称为老师和兄长的那个人，我们感觉不到他对你有任何的情感。”
“无论是感觉不到，还是真的没有，这都相当的恐怖，罗兰小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感觉不到，就说明他的生命形式与人类远远不同，如果是真的没有，那他对你，对你们圆桌骑士同僚们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关照，可能就……”
“够了。”男声淡淡的道，然后，他周围的声音就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谢谢你们，我……我会好好的考虑你们说的东西的。”
法师塔某处传来了这样的讨论声，然而其他人根本听不到这里有着这样那样的声音在背地里讨论着某个人，而这个声音的源头，也只有一个戴着普通法师兜帽的男性，沉默不语，被兜帽挡住的视线原本一直看着刚刚那群人消失的方向，而现在则被迷茫所代替。
……
“真是一群爱嚼舌根的家伙。”某处的笑声。
“对人类的情感和诉求，确实很少有人能比这群已经‘死去’的家伙还了解，从这个角度来推断我的想法倒确实是合理的。”
“但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