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匆匆而过，【丈离】基地相比于以往的死气沉沉，好像躁动了许多，往日街上那些除了打劫勒索便无事可干的混混们突然忙碌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像是在寻找什么，这样的变化也让生活在这个据点内的人十分诧异。
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几名看着就不像好人的青年盘腿坐在地上，人手一块干粮一边啃一边不断打量着路过的人，顺便聊一些不正经的笑话。
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最大的男人叼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烟头，紧皱着眉唉声叹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烦躁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陈望其转过头向最近的人发问：“你说那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听见问话，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犹疑着出声：“...等找到人之后？”
其实心里没指望这几个蠢货能有什么高见，陈望其这样问更多是想舒缓一下压力，他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别都聚在这里，去两个人到东边，监督其他帮派让他们别偷懒。”
话音落下年龄最小的两个混混立马起身，积极的朝基地东边的大门跑去，虽然看起来早衰的厉害，但本质上其实他们也只是十七八的少年人，听见有狐假虎威装逼的机会，比谁都劲头大。
目送两个小弟离开，陈望其到没有什么担心，在这几天里，整个【丈离】的帮派被白鸢带着他们碾压了个遍，现在他们白虎帮也水涨船高，只要白鸢在，便不担心有人不听话。
而白鸢在拥有了众多小弟之后，搜查效率果然大大加快，几乎每天都有两三个‘可疑人’的信息上报到她面前，请她亲自前去确定是不是她要找的正主。
不同于头脑简单的小弟，只顾着眼前装逼一时爽，陈望其就心里就矛盾多了，他既希望那个在他头顶作威作福的祖宗能干净滚蛋，又担心少女一但离开，他会不会被其他帮派秋后算账。
“老大...”在这忧愁未来的时候，他身后有人出声，陈望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是老大，是队副。”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脸色格外精彩：
【成汪汪，你是这里除我之外脑子最好使的，我决定任命你为副队长。】
记忆中少女坐在集装箱上，一脸严肃的宣布以后白虎帮改名为霸天虎之后，接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破烂的集装箱硬是被她坐出了高台王座的气势。
他当时的回答是：“霸天虎个鬼啊，作为帮派名字还不如白虎正常吧还有成汪汪又tm是怎么回事老子名叫陈望其啊！”
痛苦的按住额头，昔日的帮派老大感觉自己的威严尽失，可偏偏身后的蠢货根本不懂看人脸色，依旧凑了上来：“队副，你说...”
“闭嘴！”按住脑门上突突直跳的青筋，陈望其咬牙切齿：“叫老大！”
“......”
被呵斥的家伙顿时禁声，瞅瞅其他人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迷之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最终陈望其无力的摆摆手：“算了，还是叫队副吧，你有什么事情？”
“队副，我就想问问队长她怎么还没回来？”
那人的话语中明晃晃的都是希冀，陈望其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是同样的表情。
“队长...？”捏了捏拳，他的手掌最终无力的摊开。
如此心甘情愿的叫一个小丫头队长你们真的好意思吗？自尊和气概呢！她明明就是一个思维还停留在cosplay变形金刚然后扮家家酒的小鬼啊！
【——真是够了。】
脸色变了几变，他最终还是最终还是认可了这个称呼：“今天一早跟着麒麟帮的走了，也许是找到想要找的人了吧，所以现在还没回来。”
“哦...”敷衍的回答着，其他人失落的低下头。
“不是，我说你们...”看到小弟们一副失去主心骨的丧气表情，陈望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们很盼望她...回来？”
说道“回来”这个词的时候，他语气莫名的酸酸的。
然而小弟们并不理解原老大此时的复杂心情，反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也没有特别盼望...只是队长不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对，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周，但这几天是我这辈子过的最爽的日子，不像以前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忍气吞声，现在走路在路上感觉都不一样了。”
“嗯嗯，那就好怎么说来着？...一路火花带闪电，就是这种感觉。”
“看以前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帮派现在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爽。”
“其实我觉得霸天虎是比白虎帮霸气多了，之前名字确实挺俗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围在陈望其身边，吵得他脑仁里嗡嗡嗡的直响，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大声呵斥他们：“闭嘴！”
“......”
几人顿时安静如鸡，虽然现在是队副，还被少女吊打，但是他作为前老大，到底还是有点威严的。
沉默片刻，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然后又接受了什么。
他心里清楚，小弟们说的都没错，以前的白虎帮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帮派，零零碎碎人数很少有超过十个的时候。
最初建立白虎帮的时候，他也没想过什么长远的事情，只是几个在【丈离】艰难过日子的人，结伴求生而已。
作为小帮派，当然免不了被大帮派欺压，而他们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能再【丈离】的小体制内混个体面的工作，因此也只能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过活。
无论怎么说，之前的他们只是一群鼠辈而已，毫无前途可言。
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就连这个永远笼罩在尘埃阴云下的世界本身，又能有什么前途呢？
没有阳光，植物生长艰难，失去了日光的蒸发和植物的升腾，自然界原本水循环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在这个内陆的基地，就连水源都日益稀缺。
站在荒凉的山坡上，放眼望去，【丈离】所有的屋顶都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土制陶碗，就是大家为了能留住雨水而想出来的办法。
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谁又会愿意生活在这种鬼地方？
没有前途的世界，是会被嫌弃的；同样，以前的白虎帮，自己也好还是小弟们也好，面对没有前途的自己，其实时时刻刻都处于自我厌弃之中吧。
并不是说这样灰暗的未来，随着白鸢的到来就立即改变了，只是她带来的变化是在太令人猝不及防，就像是看了十几年的压抑的黑白默剧，突然被人用五彩斑斓的颜料糊住了眼睛，被人在耳边哐哐的敲锣打鼓。
那是一种突然鲜活过来的感觉，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算是...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