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害怕吧，你们。”陈望其的声音很是低沉，和白虎帮众人的低沉气氛十分契合，在白鸢离开后，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怎么，因为知道了要和麒麟帮作对，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大家都低下头没有人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麒麟帮对于这些小混混来说，就像沉甸甸压在头顶的巨石，一想到要面对这样的大帮派，他们就觉得仿佛即将窒息。
嗤笑一声，陈望其将他们的表情收在眼底。
“没关系，我不怪你们，因为我也害怕，说句不好听的，老子有一次被他们拿刀架在脖子上...差点给那帮混球吓尿，哈，吓尿。”
说到这，他像是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不过这样自爆黑料的做法，也让原本他和手下们之间尴尬的气氛与无形间化解开了，最年少的那几个甚至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非要去找麒麟帮的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说‘是啊是啊，相安无事不好吗’？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相安无事...”他顿了顿，原本侃侃而谈的和煦神情陡然转变：“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断绝了众人的念想，浇灭了他们最后一丝期待，陈望其将他们的表情收在眼底，重重的叹气。
“你们也许会在心里骂我，说我不自量力，说我自寻死路，但是你们都错了。”
双手交叉，他继续着自己的演讲：“挑战麒麟帮这事，并不是我发了疯，想要带着你们去死，而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大家都活不了。”
“我和你们一样，每天最想的事情就是好好活，活的舒坦。”他走到其中一个混混身前，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谁不想好好活？你不想吗？”
“我...”嗫喏着，被突然点名，这个混混一时有些无措。
“想不想？”
四目相视，他鼓起了勇气，大声说：“想！”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望其点点头，然后看向另外的所有人：“他想过舒坦日子，那你们呢？”
陆陆续续的，众人都表达了关于这个问题的肯定，这样艰难的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不想过好日子。
“可想要活的爽快，就要有吃的！就要有地盘！”重重的一挥手，陈望其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可你们平时抢的、偷的、拼着命从外面找来的物资呢？都被麒麟帮拿走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但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他们一句话就能拿走？凭什么？！”
将平日里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一点点的追根溯源，让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狰狞残酷的现实上。
陈望其所说的这些，其实谁又能不清楚呢，但是再多的不甘与愤怒，也无法跨越横亘在众人与麒麟帮之间的巨大实力差距，谁让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狗屎时代呢？
实力强大的帮派高高在上，压榨底下小虾米的每一分一毫，在时间的累积下将这种强弱阶层彻底固话下来，变得不可动摇，最底层的他们即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抛在一边，无可奈何的成为这个压迫链条里的环节。
最终一个个的像是失去了思想的木头，被一把大锁结结实实的关在了柴房之中，等上位者需要的时候，被随意的牺牲。
而白鸢的突然出现，却蛮不讲理的将这个自成一体的生存链掀翻在地，将所有人不分彼此的碾压在地，反而给了他们一丝改变的机会。
而此时的陈望其，就像是手捧火星的人，趁着门锁被外来者打碎的机会，终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满是干柴的屋子里，他所期待的，是一场滔天烈焰。
直入心底的质问终于挑起了众人心底的情绪，他们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一幕幕往日里被欺压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从各自的脑中不停闪过。
“大家都是好兄弟，所以对你们我就直说了，我想搞死麒麟帮。”经过一番铺垫，陈望其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而且卓有成效的交谈也让他收获了想要的结果：小弟们虽然还有些疑虑的情绪，但是并没有明显的抗拒表现。
背着手，他显得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大家没什么好担心，因为这次我们有很多帮手。”
他朝后门的方向回头，朗声招呼起来：“秦头、李哥，还请进来喝杯水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厂房的后门应声而开，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人，是另外两个帮派的老大，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头脑一热的个人行为，而是蓄谋成势的既定方案。
....
黑夜降临的极快，在这个失去了大部分工业力量的世界，夜晚的黑暗甚至比古时候农业社会还要深沉，至少那时候的人们，还拥有星空。
机会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莫林的好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恼怒的睁开眼，他先是安抚了同样被吵醒而不爽哼哼唧唧的漂亮老婆，而后下楼气冲冲的开门。
作为【丈离】基地的管理者，他一向懒得管事，大部分基地日常管理工作都被甩给了副手，很少有这样被从床上拖起来的经历。
“发生什么事情了？”眼神不傻的看着自己的心腹部下，莫林言简意赅。
“长官，麒麟帮和其他帮派打起来了，基地里现在乱成一团。”同样阴着脸，副手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
“他们打进内区了？”挑了挑眉，莫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对这些闲杂混混，他从来没有瞧得上演，平日里采取无视的态度，没想到反而让他们变得猖獗起来。
“那倒没有，不过外区着了大火，看样子是他们的仓库，我担心不处理火会蔓延过来。”
了然的点点头，只要内区安安稳稳，莫林就懒得理会外区会不会天崩地裂：“那就让伊唯去处理一下，她是水系异能，干这个正合适。”
“好。”其实副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个命令，毕竟只有莫林才能调动基地内的异能者。
打了个哈欠，莫林瞌睡劲又上来了，毕竟他也快到中年，今天又和新娶得漂亮老婆‘努力工作’了许久，这会正是体力不济的时候。
“就这样吧，再有事也要等明...”
“长官！长官不好了！”
莫林说到了一半的话被一声远远传来的呼喊打断，黑暗中一个属于基地的民兵正向着灯光的方向跑去，作为整座基地的掌控者，莫林家还是有电可用的。
不爽的皱起眉，莫林认出对方身上的民兵制服后，以为又是关于外区麒麟帮的事情，脸色更臭，“又怎么了，那帮混混打出城门了吗？”
“不...不是，是丧尸潮...”双手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小民兵说话断断续续的。
不过‘丧尸’这两个极为敏感的字却引起了莫林的注意，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什么？”
喘过气的小民兵直起腰，说话终于利索起来：“我们被丧尸潮包围了！”
......
外区的一个巷子深处。
“啧啧，终于被我逮到机会了，嗯？白虎帮的头儿？哦不对...”
说话的人是麒麟帮的头，他看着被两个手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陈望其，火炬的光照下他皮笑肉不笑显得阴森可怖：“现在已经不是了，白虎帮没了。”
“......”
“你那是什么眼神！？”夹杂着呵斥、拳脚相加的声音，还有不时的闷哼，“别指望你的弟兄们会来救你，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其实他是夸大了，今夜对麒麟帮动手的出了一起会盟的三人外，还有后来看见有机可乘的其他零零碎碎的小帮派，论起人数来，麒麟帮孤军奋战反而处于劣势。
只是陈望其将自己的目标定为了麒麟帮的物资仓库，而他的计划早就被麒麟帮知道，于是被麒麟帮的头带着大半数手下打了伏击，才显得这边极为劣势，反而在其他几个帮派的进攻方向上，麒麟帮正节节败退。
只是陈望其不知，只是一味麒麟帮的实力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强得多，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过嘴上倒是依旧硬的很：“哈，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还在这嘴硬...哼。”男人一脚踏上他的脑袋，碾了碾身后还跟着几个虎视眈眈的打手，个个高大威猛：“我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陈望其动弹不得，满身尘土，牵扯道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吸凉气，受制于人的痛苦其实他早就习惯，只是...她来了之后。
【——如果她在的话...】
“别想了，你那个新老大早走了。”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踩着他的男人轻蔑的笑了：“你真以为，向你们这样的货色，会有人在乎吗？”
陈望其抿着嘴，猛地想要起身，却被打手看出了想要反抗的意图，被重重一脚踢在身上，狼狈的再次倒下。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手里拖着钢管靠近，金属摩擦在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陈望其蜷着身体，感到无助和恐惧。
【——要死在这里了吗？】
死了也没人在意吧...他这样的人。
本就是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混混，自从最后一个亲人在病饿交杂中死去后，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垃圾一样了，根本没有人会去在乎。
自暴自弃的干过许多糟糕的事情，然后迎来这样的结果，有什么好不甘的呢？
只是...
【——如果...如果那个人在的话...】
不甘的闭上眼，他等待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击，然后以这样龌龊的姿态最终告别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有什么飞快的略过带起一阵风，随即是重物坠地和惨叫声。
他下意识的睁开眼，模糊的火光中，少女摇晃的马尾闯入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