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此时外面已经渐暗，风也大了起来，从阳台的落地窗吹进来将窗帘掀起，透着股寒意。
本来埋首于李铭颈间的苏婉似是被这风给恼了，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穿过阳台凝视着远处一片静谧的夜空。
风渐渐地小了下去，苏婉不再去管窗外，将视线转移到了怀中的李铭身上，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李铭的脸庞，像是抚摸着稀世珍宝。
“想不到，我终究只能以这样的身份见你啊！铭……”苏婉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她抱着李铭将嘴贴到李铭耳边，“你还认得我，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小婉，你的婉儿啊！”
寂静的房间里，苏婉凄婉的声音低沉回荡。
顶部的吊灯洒下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将苏婉与李铭笼罩在内。灯光下两人的身子紧贴着，苏婉好像用尽力气要把李铭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她的眸子已经恢复成了黑色，但头发却依然保持着酒红色。
“曾经有那么一个小女孩，她经常哭鼻子，周围没有小孩愿意和她玩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母亲是个赌徒，他们两个经常吵架，吵完后就打小女孩出气。母亲输了钱要打小女孩，父亲喝醉了也要打她，她真的好可怜，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苏婉眼睛里红光闪烁，但眸子深处一片宁静，她黑色的瞳孔映着李铭的影子，目光如水。
“她希望有个人能爱她，有个人和她玩，她总是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温柔地对待她。可是没有，她依然每天被打，被欺负，她总是哭的很大声，因为她的父母只有听见哭声才能解气。”
“她依旧是个爱哭鬼，依旧孤零零一人，没有孩子和她玩，因为她是个爱哭鬼，还有个酒鬼爸爸，赌徒妈妈。从来没有人给过她一丝温暖或是善意，她开始把自己包裹起来，包裹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清清冷冷的声音讲着一个悲伤的故事，直到阳光的到来。
“有那么一天呐，小女孩遇见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愿意和她玩，和她荡秋千，和她玩过家家，替小女孩打跑那些骂她‘爱哭鬼’的小孩。小男孩将自己所有的吃的、玩的都和小女孩分享，那段时间是小女孩最幸福的时光。小男孩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像晒过的娃娃一样温暖，像一束照进地狱的阳光，照亮女孩的世界。”说到这苏婉轻抵李铭的额头，泪水自眼中滴落，掉在李铭的脸上，慢慢滑入嘴里。
苏婉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是在将自己脑中的记忆输到李铭的脑海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的月亮也渐渐明亮了起来，向大地普撒银丝。
……
李铭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沙发上，而苏婉正站在阳台上，睡衣和长发都被风微微吹起，李铭看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清的伤感和孤独。
“休息好了吗？”苏婉清冷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李铭听见苏婉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签协议的时候都能睡着，这恐怕是对方遇见的第一个人了。
“好了。”沉默片刻，李铭舔着张厚脸皮回答。
“文件我已经签好了，你只需要签上你的名字带一份文件回去就好了。”
“知道了，苏总。”李铭拿起茶几上的笔唰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取了其中一份放在公文包里。
“好了就走吧。”苏婉的话带着些颤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李铭间人家都这么说了，于是说了声“苏总合作愉快”之类的话，就拿起公文包离开了。
阳台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
李铭乘电梯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下时间，发现已经到九点了，这才知道自己在苏婉那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心里虽然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睡着，但却不再去想她是不是那个晚上的人这件事了，毕竟说话的语态和气质都完全不同，而且今天晚上好像也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
“不过我为什么说是好像呢？”李铭的脑子有些混乱起来，同时有点头痛，“不想了，这头有点晕，估计是刚才睡的时间太长了。”
李铭甩了甩头，提着公文包靠在电梯墙壁上，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下降，最后到达一楼，然后李铭快步走了出去。
一出电梯，李铭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靠窗位置的柳若，她正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窗外。
李铭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柳经理。”
柳若一下子回过神，站起来看着李铭问，“签好了吗？”
“好了。”李铭将公文包递给柳若，对着她微微鞠了一躬，“让柳经理久等了，抱歉。”
“没事，走吧。”柳若接过包带着李铭离开酒店，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汽车发动后，柳若看了眼正在系安全带的李铭，想问他一些话，但最后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问出。
车在路上飞驰着，晚上九点多的路面上，车水马龙，柳若一边驾驶一边问道，“签协议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李铭想了想，好像除开他睡觉这件事外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没有，德克的总裁只是多问了些具体实施的措施就签了。”为了避免时间上露馅，李铭还特意描述了一下他和德克总裁具体讲了那些东西。
“那就好。”柳若听了李铭的话说道。
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在李铭家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李铭从车上下来，和柳若说了声再见，然后向着自己家走去。
柳若其实知道李铭家具体的位置，但她也清楚李铭不想她知道，于是每次送李铭回家的时候都是在这个十字路口停下来。说起来，也只有李铭会相信有亲自送加班员工回家的老板了。
柳若目送着李铭消失在胡同口，然后调转车头加速离开。
李铭一个人快速地通过一片漆黑的胡同，他虽然心里依然残留着两天前那个夜晚的恐怖经历，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没有那么害怕了。
“哟！小李回来啦。”值班室的老大爷看着李铭快步从黑暗里出现，向他打了声招呼。
“是啊，回来了。大爷，看见你我很高兴啊！”李铭笑着跟老大爷回应，“我先走了，您老早些休息啊。”说完快步上楼。
打开自家的房门，李铭就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疲倦自脑海中袭来，草草地冲了个澡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玖月酒店顶层的阳台上，苏婉还站在那儿。
“我们的协议完成了。”一个妩媚的成熟女声响起，在阳台上回荡。
“是啊，完成了，这具身体归你了。”清冷的女声里似带着解脱，又似带着遗憾。
“那么，这具身体就按照契约，正式属于我了。”一阵红光从苏婉的身上冒出，她的头发开始卷曲，发色也完全定格成了酒红色，眼睛变成浅红色，那颗曾倒影着李铭影子的黑色瞳孔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颗红色的重瞳。
“从今以后，我就是莉莉丝，完整的‘夜之女王’——莉莉丝。”
月亮挂在空中，无声地见证了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