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昏沉的脑袋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居然是自己班主任一脸关切的脸,董轻侯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怎样的心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一般的学生睁眼看到应该不会有几个心里是有一点喜悦的。但奇怪的是,他偏偏心情就很不错,还咧着一副没品的笑脸跟班主任打了一声招呼,“老师好啊!”
因为这一声招呼打得太过热情和随意,方华一时间也分不清董轻侯这是在调戏自己,还在跟自己打招呼,微微蹙眉,却又没露一点愠色:“好了,醒了的话,就先回老师家吧!”
“嘿嘿,好啊!”
看这家伙笑得如此轻浮,方华有些怀疑,这家伙恐怕还没彻底醒酒。
“醒来就赶紧起来吧,时间已经不早了,动作快点!”
“嗯,稍等一下。”
董轻侯用手支撑着酸软的身体,姿态懒散地坐直了身子,观察了一眼四周,时间还真不早了!中午一点多来的这里,现在天色居然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巷子里摆放的桌椅也被收了起来。
当视线从门外的巷口收回来时,董轻侯突然注意到房间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原本悠闲散漫的心情顿生一丝不悦,只是被他用一个礼貌友善的微笑给掩盖了过去。
“堂哥你还在这里的,没跟大伯他们一起回去吗?”
“这不是要先等你醒嘛,否则我怎么能安心离开呢?”
堂哥此时的模样没有一点老妈她们八卦中的流里流气了,温和内敛的笑容反倒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只是那长袖下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蝎子纹身又让人不免怀疑这种儒雅。
董轻侯当然不会怀疑这儒雅的气质,但心里就是对他生不出什么好感,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感谢他的关心。
“没事,这不是有我老师在嘛,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哈哈,确实,有方老师在,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总要亲眼看着你没事,我们才能安心,回去也给我爸交待嘛!”
“呵呵,多谢关心了!我没事,堂哥你可以放心了,早点回去吧,晚了可能就没车了。”
“你没事就好,下次量力而行啊,别喝那么多啦。”
党哥像是没注意到董轻侯的敷衍一样,仍旧是一副长辈的样子,温和地关心着他。这就让董轻侯有一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力无处使,最后只能抬头看着堂哥,礼貌地笑笑:
“嗯,知道,下次不会了!”
“哈哈,你下次注意就好,不然叔叔他们肯定也会担心的。”
“嗯嗯,不会有下次了,我一定不会让老爸他们担心的!”
“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再担心的啦。那……我就再跟老师说点话吧。”
堂哥神色稍有犹豫,假装不经意瞥了一旁的方华一眼,小心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堂哥这才转过身来,满眼热切地走到方华跟前,“那个,老师啊,我堂弟他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啦!老师你放心,我堂弟他一向很靠谱的,不要你太操心,就是……”
方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学生家长请求她帮忙关照学生的事了,虽然现在面前这人是自己曾经的学生,方华也还是习惯性地用那一套礼貌而又客套的笑容回应着这样的请求。
“你放心好了,董轻侯既然是我的学生,我自然是会关心他的成长的,作为他的班主任,我更应该……”
两人像是一般的学生家长和老师一般相互客套着,董轻侯默默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却莫明有些不忿,只期望着这个碍事的堂哥赶紧回去才是。
最后与方华聊了将近十来分钟后,堂哥还是走了,跟着董轻侯他们一起离开了小巷,依依不舍地在董轻侯和方华目送下坐上了前往车站的公交。
目送堂哥上车的那一刻,董轻侯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却还是皱着个眉头,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与他挥手告别。而后转身便轻快地推着单车,跟方华攀谈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聊。
方华一听董轻侯说话,也没想太多就跟他聊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带着他走向了姨妈家的方向,而没有意识到,这一个小时的路,自己居然默默陪着董轻侯一路边走便聊走了二十多分钟去。只是她身为老师,自然不能拍拍脑袋承认自己犯了傻,只能硬着头皮陪着董轻侯继续走下去了。
随着他们在这街上悠闲地慢慢走着,天色也越发的暗了下来,街道上慢慢地多了不少刚放了学的学生跟刚下班的社畜们。拥挤的街道,迫使方华与董轻侯不得不一点一点地缩短彼此距离,但两人都默契地假装没有注意到这这越来越近的距离。
突然,路过一个路口时,一群刚放学的学生们突然从另一个路口涌出来,完全将这不大的街道填满,两人的肩膀在不得已地情况下挨到了一起。方华不想因为跟自己的学生碰个肩而害羞,突然驻足停留下来,笑着转头看向董轻侯:“董轻侯,你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吗?”
董轻侯心里刚惊起的一点波澜,被方华这个突然的问题给打散了,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开始回想这条街的名字了。然而他才来到这个城市两个多月,住在那偏僻的学校里,每周出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怎么可能知道这条不起眼的小巷的名字呢。
董轻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方华的眼里并没有太多失落,看样子并没有一点意外,继续保持着脸上那开朗活泼的笑容,像是主人家一般介绍起了这里。
“这里呢,叫苑音巷,大概是这个附近最老的老街之一了。你看前面就是市图书馆了,有空你可以去里面逛逛哦,里面的藏书还是蛮多的。看到市图书馆前面的那棵香樟树了吗,那棵香樟输也有几百多年的历史了嗯。可以说,这棵老树完整地见证了脚下这片城市的诞生和崛起……”
虽然也不太明白方华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介绍起这些,董轻侯仍旧是默默将地方华的话记在了心里,他总觉得方华她不会随便跟自己介绍这些东西。或者说,方华这其实是在介绍她所生活地方,像是主人家向客人介绍家里的布置一样,难道她这是在替这片地方欢迎自己的到来吗?
董轻侯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多余了,但他却并不是很排斥这种胡思乱想,如果不为这个枯燥乏味的生活赋予一些美丽的意义,这短暂的人生岂不是太无聊了些。
“苑音巷……这名字挺不错的啊!”
“是啊,而且你要多来这里逛逛的话,就会明白这里为什么叫这个名了。”
“是吗?那看来,我以后是得找个机会来这里好好逛逛了!”
“哈哈,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诶,老师你说话可得算话哦,我可是很好奇这里的。”
“那是自然,老师怎么会随意哄骗学生呢,不过,是等有机会哦……”
“没事啊,时间还要那么多,总会机会的嘛。话说,下个星期好像就是秋季运动会了,到时候不就有三天时间啦!”
“呵呵,你这家伙啊,还是这么精明……”
一处苑音巷,一个突然的提问,就这么彻底打开了两人的话匣子,在借着酒精残留的余兴,使得原本就不像是师生关系的两人,此时看着更像是一对冤家朋友。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就这么走到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直聊到一处老旧的小巷子里。
“老师你就住这里?”
看着眼前这栋老古董般的旧房子,董轻侯实在不敢相信,他心中那个不可一世的方华居然会是屈居在这样一个小地方。
面对董轻侯的诧异,方华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悦,而只有不屑做任何解释的洒脱:
“呵呵,是啊,老师住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注意到方华的反应,董轻侯赶紧收敛起来所有可能冒犯的惊讶。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既然这里离学校那么远,环境也并不比学校里的教师公寓好多少,老师何必要住在这里呢?”
“你忘记了吗,老师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当然是因为没钱啦!”
“怎么会,学校再抠门,也总不可能扣老师工资吧,怎么可能会付不起学校教师公寓的租金呢。还是说,老师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把钱用在了其他什么地方?”
“呵呵,不过稍稍预支了点工资帮上一届的几个学生交了点学费和补课费而已,暂时是要穷上一阵子了,借住在这里也就很正常啦!”
方华也清楚,自己怎么就突然对面前这个学生卸下来防备,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现状,尽管没有哭穷,但怎么听都有一丝可怜的味道啊……
然而事实上,董轻侯并没有觉得她可怜,对她的解释,董轻侯只觉得这真的是一位伟大的老师,并庆幸着与她的相遇,还好当初相信了陈老的话而遇到了她。
只不过啊,陈老,您可能不会想到,在我到来之前,她的傲气就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而您恐怕更不会想到,她正是因为心里的骄傲,才抹去了锐利的傲气,当一个好老师可还真是磨人呢……
哦,对了,马上就要去老师家了,怎么这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呢?也不知道像方华这样的人,她的闺房会是什么样子呢?该不会摆满了《百年孤独》和《红楼梦》之类的书吧,还是说,老师她还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呢……
真是奇怪,我居然如此好奇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