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清晨。
这一天终于到了,它绝对可以被称为决战之日,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延期的智穗私立高中期末考试将进行最后一个上午考试流程,紧接着下午就是县大会棒球总决赛。
从十六强脱颖而出的智穗高中棒球部,一路跌跌撞撞爬到了决赛。赛前突然大量启用新人的决定,对弥补战力差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随着决赛圈的收缩,这种输血策略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
经验积累,新旧磨合,战术掌控。
能杀入前排的学校岂能是等闲之辈,更不用去奢望冠军争夺之战的敌人是只靠一腔热血就能放倒的纸老虎。屈居第二对于智穗高中的所有学生来说,都是这场夺冠之战最真切可见的结局。
“一!二!一!二!……”
伊宝元女子棒球部的清晨长跑一如既往的进行着,当她们的队伍跑过一座大桥的时候,在队伍最末尾的两个人缓缓的停下了步伐,她们的目光被远处的另一只队伍吸引。
“密斯塔队长?”
“不用管我,现在是你负责带队!按照正常流程,把队伍带回学校吧!”
队首的领队会意的点了点头,她回到了与星琦光子并肩的队首位置,带着队伍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在远处的河堤上,也有一只长跑队伍,他们就是为冠军争夺战做最后努力的智穗高中男子棒球部的队员们。
“那个小子最后还是没有赶回来啊。”
“他就算回来也提升不了多少胜率,智穗高中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已经是超常发挥。”
“你一如既往的冷静啊,加藤。”
“你不是还一直抱着幻想吗,爱丽丝。”
“喂!”密斯塔队长的脸上泛起红晕,明显不同于运动过后的脸红心跳,她以一种羞耻心爆炸的声调小声说道:“最近你是不是很多次提起我的本名了!”
“结业式的时候总要暴露的吧,到时候上台发言的是……爱丽丝!”
“内定的上台发言人是学生会会长才对吧!”
“真是遗憾啊。”
“遗憾是别人的,我不会也不想在人生中留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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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希望在人生中留下遗憾呢,但是胜负本身就是相对的,有人赢得比赛就一定会有人输掉比赛,赢家永远只有一个。
今天池正结心就要启程远行,然而除了她的母亲和一群女性好友之外,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两个男性好友并没有出现。
木之本章太和武田津夫,他们都刻意回避了这一道别的时刻,这个小团体内部出现的分裂因为木村小孝的加入而得以弥合,但是矛盾的核心没有因此消失。
池正结心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遭遇过诸多不幸的她,最终在亲人和友人的陪伴下成长,并且收获了新的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
也许有人已经猜到了,武田津夫对池正结心也有强烈的好感,围绕着池正结心的治疗问题,他与木之本章太相持不下甚至大打出手,这种情感武田一直内藏在心中,即便身边的人都有些心照不宣,那是大家都因为池正结心的病情忌惮着这一话题。
所以在池正结心即将启程的送别时候,木之本章太和武田津夫都选择了避让,木之本章太带领着球队晨练避开了送别的时间段,而武田津夫也早早的离开了家。
在球队晨跑必定要经过的河堤上,武田津夫静静等候着,这里是球队长跑的折返点,他等候的目标已经是出现在了远方。
“休息十分钟!准备折返!”
木之本章太带领的队伍停了下来做暂时的休整,他看着已经等候多时的武田津夫,径直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没有去送结心?”
“我只是把学姐当姐姐,想要好好的保护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你是专门解释给我听的?”
“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去送她。”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道过别了。”
武田津夫愣了一下,木之本的回答让他有点茫然无措。
“比起担心我,你更应该担心自己,对喜欢自己的女孩给出合适的回应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你别岔开话题!”
“话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当然存在!”武田津夫近似无理取闹一般的发言之后,他从自己的书包中抽出了一份申请表。
“这是什么?”
“入部申请!”
“现在入部,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一直和你们打棒球当陪练很久了,只是上场当个炮灰绝对没有问题,那批一年生很多都已经负伤了,我正好可以顶上。”
木之本摇了摇头,将申请表握在手中思虑良久才说道:“我们不欠缺愿意为胜利奉献的人,哪怕已经膝盖受伤的一年生,他们都是合格的跑垒手。如果你要参加棒球队,至少先参加过集体训练再说吧。”
“要是没有比赛前解除对一年生的上场限制,你们已经输在十六强了吧!”
“再菜的一年生,也比只是业余打棒球的你强上很多。不要任性了。有时间的话就回去送池正结心一程,你的入队申请我留着以后再说吧。”
武田几次握拳,又几次松开,他很想爆发,他的内心无比愤懑,却找不到情绪宣泄的出口。
“所以我终究是个无用之人吧!明知道池正学姐的亲属是个骗局,也没有兄弟那样的勇气去揭穿他们!现在想当一个阵前卒也没有机会吗?!”
木之本:“不要钻牛角尖,对于池正的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可是!……好恨自己……好想变成和兄弟一样,变成强者。”
“难道你在说我吗?强者?”
突然杀出的第三人如鬼魅一般现身,他走到武田身边,将武田紧握的拳头压了下去。突然出现的木村小孝的穿着十分简单,一件白色T恤加上一条灰黑色的长裤,这是他在九州购物时买的换洗衣服,此刻他的身上甚至没有背包和行囊。
“兄弟!?”
“从见第一面开始你就给我扣这个称呼,现在差不多可以改一下口了。”木村小孝的目光定格在了木之本的身上,他抱着歉意的笑容说道:“就算我不是首发,也能赶回来当个替补投手吧。”
木之本:“木村,你不应该是九州吗?”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结论就是我还没有办法完全相信池正学姐的亲戚,所以准备给他一场试炼。”
“什么样的试炼?”
“哦呀,看来他们并没有告诉你们全部。池正学姐今天会去九州取自己的病例,这趟行程其实是早就安排预演,测试池正结心在短途旅行中的心理变化。如果池正前辈无法适应这种脱离了精神寄托的处境,那么出国治疗对她无益。”
武田:“如果测试顺利,池正学姐就会按照既定旅程出国治疗对吗?”
“你不是很聪明嘛。”
“不要捧我了,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木村小孝挺胸抬头自豪的拍了拍胸脯说:“我就是负责判断池正学姐该不该出国的负责人。哈……虽然这么说,但我无法完全相信那个自称池正学姐叔叔的人说的话。所以我要试探一下他,起码要让他展示出诚意来。”
木之本:“究竟怎么样展现出诚意。”
“那就是留下我的判断结果,然后看那个赋予我使命的人会不会按照我的结论行事。我能告诉你的是,就池正学姐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旦脱离了她叔叔的金源后盾,池正学姐只有等死一途。学姐吃的药绝对不是什么试验药,几年来她已经吃掉了不计其数的钞票,而这幕后都是她的叔叔在牵线搭桥。”
“怎么会只有等死一条路!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兄弟!”
“相信我吧武田,当我看到那个世界的时候,比你现在还要气馁。我也不是什么强者!”
木村猛力的拍了拍武田的肩膀,沉重的点了点头。
木之本:“那么结心的叔叔会按照你的判断结果行事吗?万一他违约了……”
“那也只能让我们知道,他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但是对于池正学姐的病情我们无能为力,池正学姐必须依靠他才能继续活下去。这就是现实,对不起……”
木村带来的消息无比沉重,木之本手中的入部申请已经完全被他揉成了纸团,他却毫无察觉。
“你回来就是告诉我们,就算你再如何抗争也没有办法帮助池正对吗?”
“是的,很抱歉我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木之本:“谢谢你……”
武田:“啊!!!!”
木之本和武田的反应截然相反,木之本冷静的接受了,然而武田却高喊着在河堤上一路狂奔,直到离开木村和木之本的视线范围。
“我怕他钻牛角尖,把他交给我吧。”木村自告奋勇看着木之本,木之本观望了一下正在休息的队伍,默默的点了点头。
“下午的决赛我一定会出席,记得把我的球衣带上!队长!”
“等等!木村小孝,你究竟是怎么从九州回来的?”木之本在木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发问了:“你昨天晚上零点的时候应该还在九州吧。”
“飞机?”
“为什么是疑问句?”
“嗯,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木之本章太前辈!”
木村小孝做了一个鬼脸,灵活的侧身之后向武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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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的鸟儿从楼房之间穿过,它们集结成群飞向郁郁葱葱的山林,晨间下过的小雨让绿意更焕生机。在鸟儿眼中一切皆无边界,它们穿过已经废弃多年的村庄,顺着山涧小溪逆流而上到达了一处被绿色裹挟从外界无法窥见的隐秘车站。
车站的站牌已经腐朽了大半,只能看到后面三个字“月车站”。在车站前生满杂草的台阶旁,停着一辆古董巴士,车壳四周边缘都被泛起的铁锈侵蚀,但是巴士的整体框架和玻璃都依然健在,甚至车身上那个摇曳的白裙女舞者风貌依存,远远看上去老旧的它保持着一种可以立刻启动运作的完美姿态。
“哼哼……哼哼哼……厉害的角色……”
在车头,驾驶员坐在架势座上,一张棋盘就摆放在巴士前置引擎盖的上方,坐在引擎盖另一侧售票员位置的年轻人正指挥着自己的士兵向前冲锋。
“将军!”
“厉害!厉害!我们再来一局如何?白……白狐?”
“白户!”
“对!白户大人!白户大人!”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负责护卫工作。”
“无所谓啦,反正你的朋友一时半伙不会回来。我们再来一局又有何妨?”
白户看了看四周,这里的环境异常的安静,偶尔有几声鸟鸣也不会打断他的思路,他手中握着一把红鞘长刀,坐在这样局促的位置有些不便,但是当他正准备将刀暂时放下的时候,面前那个带着大盖帽的驾驶员突然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
大盖帽加上制服的装备真的非常复古,就像大正时期负责巴士运营的司机一样,这个司机的穿着无可挑剔之处,只是在帽檐之下一双兽瞳和一笑就会露出的尖牙让人无比的不安。
“放心吧,刚才那是善意的笑容。”
“咚!”白户将长刀立在身前,铁质车体被敲砸而发出的声音惊飞了车外的鸟雀。
没有等白户开口,驾驶员将棋盘推向了白户的面前,他的屁股没有离开驾驶座,但是他的手不自然的变长了。
“放心吧白户大人,我还没有蠢到和自己的雇主过不去。你在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毕竟没有哪个妖怪会喜欢灰飞烟灭的结局!”
驾驶员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因为手臂变长而略显拘束的袖子,再次亮出他尖牙利齿构成的笑容。
“来吧,让我们开始新的一局。”
“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