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人:木村小孝(续)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15/5/9 17:41:09 字数:3959

“让你们久等了,这是关于你们孩子的检查报告。进过鉴定,两位的孩子并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只是我们发现他的情商成长远超同龄人。”

“情商?”

“是的,他的逻辑思维方面的确有出众之处,可是远远没有达到天才的程度。只是他对周边事物的感知力实在惊人,这大概也是他表现比较怪异的原因之一。但是请恕我直言,这也导致他比某些天才儿童更棘手。”

“请你详细说明吧。”

“心智发育往往被人误认为是智商优越导致的,其实不然。高智商的孩子都伴随着很多心理发育的问题,他们不懂得处理由成长带来的各种压力,我这里每星期都会有这类孩子的心理咨询预约。但是情商很高的孩子,他们有超凡的洞察力、统御力、掌控力……”

“最直白的说明一下吧,智商高的孩子,好比是放在瀑布下的水桶,超越年龄的知识源源不断的灌进他的脑袋,他却无法掌控、管理、调度这些知识。情商超群的孩子就像水井上的吊桶,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控制取水的量,他早已经构筑起了只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欠缺的只是时间的积累。”

心理病院,我一辈子不想去第二次的地方,至于为什么我会来这里,是因为一个高中生差点被我逼疯。他连续一个星期在放学路上被我袭击,我很确定他已经落下了心理阴影。

我现在处于迷离的状态,就像一个行走的空壳,外界所有的感知都无法正确的传达到我的脑中,不幸中的万幸,对于这件事谁也没有过多追问。

被我惩戒的高中生,本来就是个惹事王,对于他的遭遇他的老师甚至他的父母都没有特别关心,至于我是不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连我现在都无法去分辨了。

我的双亲,他们是一对很标准的父母,不过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在逃避着什么,家中氛围无论多么温暖,我总能体会到一丝不和谐的寒意,不是源于我的家庭内部的寒意。

一个星期后,一切如常,我还是和普通孩子一样生活,除了需要接受每星期一次的心理辅导。

“你为什么要袭击那个高中生。”

“因为他欺凌弱小。”

“你很同情弱小,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可是你应该知道保护弱小者有很多种方法。”

……

如此三周之后,我被医生认定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假设东京之行没有发生,这些不疼不痒的语句足以挽回一个孩子扭曲的心智,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存在假设,这些话语等同于空谈。

没有哪一种语言,可以比身体上的直接痛苦更能唤醒一个人的本质,那个被我袭击的高中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我终于在如同空壳的躯体上找到了往日熟悉的五感。对我施以暴行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时就快淡出我记忆的那只猫和他的式神。

万贯:“怎么?已经站不起来了吗?你刚才想干什么?袭击那群暴走族是吗?”

“啰……嗦……”

万贯:“别不自量力了小子,那个高中傻子是因为你占尽了地利才会让你频频得手,就凭你的力量也想伸张正义?开什么玩笑!”

“闭嘴!不要你来假惺惺,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无论嘴上多么倔强,都无法掩饰我心中的空洞,在万贯的双瞳变成猫瞳的时候,我的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那是绝对的力量差距,恐惧感填满了我的身体,活着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不久之前,东京。

得益于风暴的助攻,我们借口要去亲戚家避风过夜,勉强骗过了公交车司机,然后在达到目的地的时候趁着例行开门的瞬间成功下车。

一夜的行动,最终目标已经近在眼前,我和长井一前一后沿着码头仓库高高的外围墙走着,这里离正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孝……”

忽然长井的声音从离我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猛然回头才发现他已经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此刻他正坐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手脚还在不停的颤抖。

“喂!你怎么样了?”

“……突然……好冷……”

我早就预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并没有预先阻止它的发生,毕竟要去见长井父母的人必须先是我,对于长井来说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他都是安全的。

环顾四周,我看到在不远处的围墙下,有一根巨大中空水泥管,虽然管壁已经有些破损,但是让一个小学生进去避雨绝对绰绰有余。

扶着长井,我把他安置到了水泥管中,在这里完全可以躲避大风的吹袭。

“按照约好的,我先去见他们,你在这里等我电话。”

我和长井都有手机,长井的手机是养父母买的,为了紧急联络之用,我的手机是父亲的淘汰货,为的也只是我一人在家时紧急联络之用。

长井双手抱着手机,用力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答复。

我见到长井的亲生父母那一伙,总感觉和事先预想的区别很大,或许是双方都十分尴尬。他们为何住在这种旧仓库,又为何遗弃亲子,这些问题都浮现在我脑中,却又无法开口去询问太多。

“对不起,正人。都是因为爸爸我,随意替别人担保借贷才惹下大祸。”正人的爸爸,从他的眼神中透着真诚,可是并不纯粹他有所渴求。

正人的妈妈只是牵着我的手在一边默默哭泣,我和他们之间的疏远感,似乎并没有让他们生疑。

“爸爸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并不希望你来找我们。”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们有所渴求对不对?”

长井的父亲这才发现我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着他,我不是来玩亲子游戏的,我只是一个先锋,如果他们问心无愧的话,对我这一句质问绝对不会是下面这般反应。

长井母亲:“不!我们只是不打算扰乱你的生活!老公,你说对不对!”

妻子的话语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一个连自己私欲都掩盖不住的男人,他真的不适合成为反派。

“老公,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那个男人的心中正在挣扎着,直到最后下定决心,他坦然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坦然的令我有些惊愕。

“听着正人,现在我们正在躲债,可是这种生活我们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马上会被养父母领养会获得遗产……这些我们都从新闻上看到了,我只希望你能让我们摆脱这幅状态。我们索求的并不多,以后会加倍……”

“老公!”

“闭嘴!这是脱离困境的捷径啊!就算你叫我放弃,你让我怎么放弃!就算我等得及,你想想我的母亲吧!”

当一个人执著于某种执念,你会发现他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许他事后会懊悔,但是在当时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争吵在长井父母之间无限放大,就在快要爆发的时候,长井的母亲轻轻推了我一把,正是那一个小小的提示,让我全身动员起来,冲出了这间小屋。

“等等!别跑!”

丈夫推开了阻拦他的妻子,紧追着我冲出了小屋,外面的风很大,我贴着墙几乎寸步难行,但是还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远离那间小屋。

我不能跑向正门,因为长井就躲在离那不远处的水泥管中,此时他几乎寸步难行。我的视线只能转向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只破败的小船船头栓在码头上,它正随着汹涌的波浪沉浮起落。

在这种风暴中,那种小船一旦脱离码头的庇护,会立刻被海浪掀翻,可是没有思考的余地,身后的恶魔越来越近,我一步踏上了码头的桥板,低匐着身体一步步走向小船。

“站住!你难道想看着你的奶奶孤独死去吗?!”

成年人终究是成年人,我能摸到船舷已经花去了全部的力气,而他还能挺立的站在风中。

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翻身滚进了木船里。在海浪的拍击下,小船的晃动幅度更加剧烈,身在其中的我根本无法站起身体,紧紧的抓住船上的缆绳,我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被甩出去。

突然,船身稳定了下来,因为小船上加上了另一个人的重量,长井的父亲已经站在了船尾,一脸嗔怒的看着我。

“你们真的为长井考虑过吗!居然恬不知耻想要他来救济你们,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财产,结果他差点死在那些混蛋手里!”

长井的父亲瞪着我,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从见面那一刻产生的莫名的疏远感,正因为我只是一个冒牌货。

“你不是正人?”

“你们永远也不会见到他了。等等警察就会来到这里,然后……”

一柄鱼叉中断了我的话语,这柄锈迹斑斑的鱼叉正是这艘破船上的附属品,此时却成了某人手中的凶器,冷冷的指着我。

“……不是我想这么做,你要知道在那种环境下养育一个孩子有多么困难,我们夫妇也是被逼无奈。”

鱼叉向后收了一点点,那种距离根本微不足道,却是某人心中的动摇。

“……长井也来了吧,他应该在这附近对不对,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长井在哪里?”

“死心吧,我不会让他见到你们这样的父母。”

“我只问最后一次,长井在哪里!?”

鱼叉的尖端开始颤抖,它像一条毒蛇锁定了我,心灵已经被惊恐麻痹,我都不知道我何来的勇气站在这个疯狂的男人面前。

鱼叉下一秒会向我刺来,因为它的持有者已经失去了理智,已经红眼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是这柄鱼叉最后却停住了,因为另一个人的呼唤,冒着大风站在码头上,长井的母亲。

“……清醒一点!!!你想让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杀人犯吗?!”

母亲这个字的分量实在过于沉重,我的身体没有被鱼叉贯穿,在恢复理智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懊悔的眼泪,他丢开了鱼叉痛哭起来。

一切本该如此结束,这本来是一个幸福的结局,可是命运之轮从不会再恰当的时候停住。巨大的海浪向码头扑来,下一个瞬间我的眼前全是海水,混杂的味觉刺激着我的神经,无法呼吸无法呼喊,双手只凭借本能牢牢抓住那一根缆绳。

船被掀翻了,而褪去的海浪拉扯着我的身体,将我带向深海。

我徒劳的挣扎着,用尽力量努力的将头抬出水面,看到的是刚才想置我于死地的男人正在努力的向我游过来,他在喊着什么,岸上的女人在喊着什么,我都听不见,耳边全是风和海浪的嘈杂声。

又一次暗流的涌动,缆绳从我紧握的双手中滑走了,确切的说我被大海邀请,死亡正如初生时一样无法描述,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我只知道我正在死去。

梦到自己死去,这种体验似乎人人都会经历到。梦中死去,结果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床上,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像重生一般。

可是当我醒来,我的感觉却不是重生,我成了一副标准的行尸走肉,身体中存在的只有一份无尽的空虚,甚至我会害怕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我无法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一场梦,因为第二天我见到了从医院中跑出来的长井,他急切的告诉我一个奇怪的梦,他尽可能的找出这场梦存在的证据,而且需要我证明这场梦真实发生过。

我迷离的驱动着我的思维,用什么样的口吻和词汇,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有一件事我牢牢记住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一场梦。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亲生父母……”

这段话将被我重复很多年。

说什么傻话,这当然是一场梦……否则我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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