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议需要多久?”恺撒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神情慵懒。
“这不是固定的,有时候十几分钟就能结束,但有些时候则要几天。他们对于学院的投资不是为了金钱的回报,他们都是,”管家顿了顿,脸上有几分感慨,“屠龙世家的密党啊!”
恺撒晃着酒液的手停顿了一秒,随即微微点头,“他们就是这一代的密党长老会吧。”
“是的,校董会,或者说是密党长老会,他们才是混血种中真正的最高阶层,权利的掌控者,哪怕是昂热校长也只不过是他们所推举出来的代行人。”管家低声回道。
“那我们现在要干吗?只能干等吗?”恺撒眼睑低垂,看着杯中轻晃的酒液,阳光顺着百叶窗的缝隙打下,为他的眸子涂上一层阴影,浓厚的像是暴风雨前的乌云,云下是狂流汹涌的幽蓝。
“您花了十五年的时间,终于能接近权力的中央,这时候可以更耐心一点。”管家轻声劝解,“和漫长的十五年相比,现在这几个小时有算得了什么?校董会已经通知了您参加旁听,您只需在这等待片刻便好,据我所知您可是第一个以学生身份参加旁听的人。”
“我叔叔跟你说的?他今天会来么?”恺撒将酒一饮而尽。
“他已经来了。”管家回道。
“我想睡一会,他们准备见我了就叫醒我。”恺撒放下酒杯走向卧室。
“生命如风流转,世界不灭如刚岩;亲人啊,你今离开我们,随风远去,你的灵魂圣洁,将在主的肩上被轻轻抚慰……”
澄澈的唱诵反复而又空灵,不知疲倦,一如林中的群鸟,烛光如山海般汇聚,包围着中间的十字棺椁,也包围着趴在十字棺椁上沉沉睡去的恺撒,他的身下垫着加图索家的旗帜。
什么时候睡去的?谁知道,又有谁关心呢……
恺撒的眼泪和熔化的蜡油一同淌落,眼泪渗进旗帜里,蜡油凝结在地毯上,无声而又浓稠如血的悲哀缓缓流淌,压抑的让人疯狂。
“喂,醒来啊,明明还有温度的不是吗?”恺撒定定的看着棺椁,手指笔画着特地为她而学的语言,喃喃自语后又紧紧抱住了对他而言太过巨大的棺木,但是,他不想松手……
近乎是贪婪的感受着棺木上传来的温度,泪水又是默默的淌下,千分之一也好,万分分之一也罢,那一丝丝的可能性,他不想放弃,打心底里不想放弃。
寂静,死般的寂静,只有先前的声音如幽灵般在教堂的深处荡开,没有人会回应他,会回应他的现在正躺在冰冷的棺椁里,圣坛上,只有他自己,也许之后也只会有他自己……
“只是蜡烛的温度吗……”恺撒自嘲的笑笑,却因扯动僵硬开裂的皮肤感到一阵的生疼,但恺撒却像是麻木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动作,依旧抱着坚硬的棺木。
虽然只有六岁,但恺撒还是知道现在的一切是愚蠢而无用的,迈入死亡的脚步不可能被收回,哪怕他拼尽全力去呼喊,去咆哮,去泪流满面,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但他还在自言自语着,假装着那个女人还活着,还能陪他嬉闹,还能看懂他的手语,还能陪他…成长……
想要体会活着的感觉,总要找点事情做的,哪怕在之前看来是完全无意义的蠢事,但没关系,蠢就蠢吧,只要能让他多抱一会这具十字棺,什么都好……
黑暗中,几只镰鼬孤零零的飞舞,为它们的主人搜集远处传来的微弱信息。
“这女人终于死了,家族的老人们都觉得松了口气。你会难过么。”
“自己的女人,总会有点难过吧?但是如果她还不死,恺撒就会落进她的掌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想想看,现在她已经死了,恺撒就是纯粹的加图索家的儿子了,古尔薇格这个姓氏对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恺撒对她感情很深,特地为她学了手语。”
“感情是个时间问题,慢慢地总会淡的,而且我们选中的孩子,是要成为领袖的,感情对于领袖而言,永远只是配菜。就像那女人对于你们的这场生育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配菜而已!”
趴在棺木上的恺撒嘴角无声的咧起。
会忘吗?他问自己。
也许吧。
但若是在梦中一遍遍回忆呢?
存储在脑海的记忆就像是储存在劣质硬盘中的文件,随时都可能会丢失,但有些东西,哪怕是死,也不能忘!
恺撒脸上闪过浓重的戾气,世界上就我记得你了,我又怎么能忘!
“少爷,校董会的电话来了,请您进去列席会议。”管家轻轻摇了摇恺撒。
“好的,我都准备好了。”恺撒默默起身,随手系好领结,看着镜子冷淡的笑了笑,“他们重要的事应该都说完了吧,现在准备看看我这个配菜了?”
“不,少爷,我猜今天你才是主菜。”管家低声说到。
阴暗的会议室中,只剩下一张空椅。
这本来是古代僧侣苦修的地方,不大的窗户被修的很高,哪怕外面阳光明媚里面也满是透着肃穆的黑暗。
恺撒环视了一圈桌边的人,微微点头行礼,坐在了最下首。
桌边坐的除了昂热和那个被称作丽莎的年轻女士,还有三男一女,两个男人已经很老了,老到辩识不出年龄,身上西装笔挺,深红的手帕塞在上衣口袋中,一个拄着拐杖,一个手里捻着一串念珠。
另外的两个看上去则要年轻许多,男的大概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明黄的紧身衣,桌前放着他的自行车头盔,和他的自行车一样与众人格格不入。还有一个则是年轻的有些夸张的女孩,最多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头淡金的秀发整齐的盘在头顶,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但却摆出一副十分不符气质的严肃表情,配着深绿的瞳孔,活像个大号的洋娃娃。在她背后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昂首挺胸的站在她身后,明显是被派来支援经验不足的女孩的。
“尊敬的各位校董,现在想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学院当之无愧的A级精英,恺撒•加图索。”昂热向着恺撒伸出了手。
礼貌的掌声随之响起。
“恺撒,你是唯一受邀参加这一次校董会的学生,请坐吧。”昂热架上了基本没用的眼镜,看了眼手中的卡片,“哦,在这丰富一下信息,我们亲爱的恺撒•加图索目前绩点是糟糕到没救的2.7,和小布什在耶鲁大学时的糟糕程度持平,而且热衷于社团活动和校园政治,常常因为沉迷活动而上课迟到,并且对教授的教导不屑一顾,在考试和作业论文中表现的漫不经心,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就结果而言每次都是糊弄了事。还有两次考试不及格,一次实验课严重操作违规,导致了小型爆炸。因为校园内无节制飙车,无故放枪而被记过处分。哦……差点漏了,还有一次,因为在冬季抽干了泳池灌注大量啤酒,举办了奢侈的冬季啤酒游泳赛,结果泳池冻裂,然后被记以严重警告处分。”
恺撒歪在柚木椅子上,一手撑着扶手一手拖着下巴,就静静的看着昂热宣读他的光辉事迹,没有丝毫表情,这些都是他做的,无需做任何无谓的辩解。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吧,昂热。”女士说。
“不错,重要的是他的才华,勇气,和高贵的血统。”昂热随手将教授们写给他的纸片丢到一边,“恺撒,现在这张桌子的旁边,都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董,加上我一共七人,除了其中一位因为特别的原因没有赶来,其他都在这里。”
恺撒点点头示意了解。
“很遗憾,我不能将校董们的名字告诉你,这些都是保密的,当然,除了你的叔叔。”昂热笑了笑。
同时拄着拐杖的老人提了提拐杖,示意自己的存在,恺撒才二十一岁,父亲也只是步入中年,但他的叔叔却是苍老的不成样,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未老先衰。
“我说过,进入卡塞尔后,我和我的家族毫无关系。我不希望我今天是因为加图索家的身份而被邀请的。”恺撒眼眸微眯,鹰鹫般锐利的视线扫过全场,在老人身上顿了顿,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拄着拐杖的老人眼睑低垂,轻轻抚了抚手指上代表家族荣耀与身份的戒指,对于侄子的狂妄没有丝毫的介意,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
“恺撒•加图索,你被允许参加这场会议,是因为你没有辜负密党的期望。”丽莎声音冷漠,常在高位,她不习惯这种被人傲气以待。
“我不知道我被期待了什么,况且,我应该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恺撒神色微动,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会找上他。
“成为最优秀的屠龙者!”恺撒的叔叔说到,“加图索家是传承至今的屠龙家族,你看起来比先代屠龙者都要优秀,所以我们对你抱有莫大的期待。”
“是的,所有校董会成员都代表着一个传承到现在的屠龙家族,加图索家也是其中之一,而我则是代表了已经没有传承者的卡塞尔家族。”昂热看向恺撒,“许多年来,我们一直期待着校园中出现真正的精英,能和初代种匹敌的精英!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在一些学生身上看到这个希望,而你,则是其中之一。”
“还有公孙莲华,公孙白,楚子航,路明非他们?”恺撒沉默片刻后说道。
“是,也不是。”昂热笑了笑。
“什么意思?他们难道不够格吗?”恺撒皱了皱淡金的眉。
“恺撒,公孙家不属于密党。”恺撒的叔叔沉声开口。
“你是说不是密党就不行?可他们同样在和龙族厮杀,甚至还杀死了他们,你觉得莲华他们不够资格?”恺撒声音中压抑着怒气,面对这个叔叔,加图索家现任的掌权者,他却是无所顾忌。
“不,不是他们没资格,而是我们没资格,密党实际上无权对公孙家提出什么要求。”昂热轻笑着说出了众人不愿挑破的事实。
满场死寂,老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作为一向以霸道著称的加图索家的代言人,此时却是罕见的没有开口反驳,哪怕感到十分的不甘……
恺撒一愣,看着沉默无言的众人,看着他们低下的脑袋,恍惚间恺撒回忆起当时他叔叔递给他莲华资料时没被他放在心上的严肃,第一次,他真实感受到了公孙家究竟是何种存在,那是集结密党全部力量也不愿与之对碰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