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吗？”路明非看着天花板，轻声问道。
“还没有，在想事情。”楚子航也看着天花板，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标准的乖小孩模样。
楚子航没说谎，他也不会说谎，他是个如刀一般的男人，笔直，凌厉，直击要害，绝不拐弯。他说是在想事情，那就一定是在想事情，那么能让面瘫师兄惦记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是在惦念着隔壁的小师妹？路明非的思绪一下子就发散了开来。
周围一片黯淡，但楚子航还是睁着眼，看着房间中的一切都掩于朦胧，他的脑海里还想着莲华走之前说的话。
“封神之路，本质是堕落之路，亦是死亡之路，释放了龙王之心的人类，终将被深渊所吞没。所以，不要去尝试开启禁忌的门扉，一旦推开的缝隙过大，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楚子航知道，这些话其实是莲华专门说给他的，掌握暴血的他自然知道这种技术发展到极致会是怎样的结果。虽然他得到的暴血最多推进到三层，但在他的预想中，这门技术还可以继续推进下去，而这一步，便是释放龙王之心，让自身进化到拥有超过一般龙种的实力。莲华这是在警告他，永远不要踏出那最后一步。不然，他现在已经重新稳固的血统，会再次暴动，那时，恐怕莲华也很难将他救回来。
“师兄，既然我们都睡不着，那不如来打游戏吧。我们用的都是iPhone，这里又有无线网，我们可以打几盘连连看。”路明非翻了几个身，发现自己还是没什么睡意之后，忍不住提议到。
“我不会打连连看，但我们可以下国际象棋。”楚子航回道。哪怕是被经常被莲华拉去玩，他所接触的游戏还是非常局限。普通游戏对他们而言没有多少挑战性，所以一般用来切磋的都是围棋象棋这些项目。
“连连看都没有玩过，我都不敢想象师兄你的童年是个什么样子。”路明非扭头看向不远处那张黑夜都遮不住的俊脸，叹了口气。
“抱歉。”楚子航轻声说道。
路明非看着天花板，没再说话，楚师兄这种风云人物，当初在仕兰中学时，不知道多少妹子心心念念着想和他独处一室。结果当年的妹子各奔西东，楚少爷却和他这个单身狗睡在了同一间房里，不知道那些求而不得的妹子知道了会不会羡慕死。胡思乱想间，路明非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楚子航扭头看向窗户，随着时间的流淌，一轮圆月已经滑落至窗沿，如水的月色缓缓洒下，驱散了一丝房间中的暗色，莹白的光芒轻柔抚过，空明澄净，细腻丝滑，一如……夏弥的小手，楚子航右手下意识的握起，平静的心湖上荡开一丝涟漪。
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长桌上摆着一只铝制密封箱，贴着来自中国的快递标签，罢工前最后一班CC1000次快车把它送到了这里。
施耐德打亮一支暗紫色光的电筒照在密封箱的边缘，紫光下如同钞票防伪标记的反光标签出现。施耐德点了点头：“密封签没破损，箱子在路上没被打开过，里面的东西是安全的。”
“为什么要把它送到学院？这是校董会要的东西，直接发给他们不久好了？”曼施坦因皱眉，他还忙着为自由一日布防，没时间一直等着校董会的人来取这个东西。
“我特意叮嘱楚子航寄给我们的，因为还是不太放心，打开看看才比较保险。”施耐德利落的手提液压钳，咔擦一下就剪开了锁。
“喂喂！”曼施坦因大喊着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你是执行部的负责人，但好歹也是个教授，不讲究点涵养吗？你的行为活脱脱就是个强盗。”曼施坦因看着这一幕有些脑壳疼，“最好还是别碰这些东西了，这是校董会要的，和我们没有关系，你这样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这样操作比较简单。”施耐德把钳子扔到一边，淡淡的回道。
曼施坦因无言以对，从楚子航身上就可以看出，他的老师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分子，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铝箱里是一个封好的纸袋，纸袋上的密封条完整。施耐德扯开了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袋子里都是影印文件，印在透明胶片上。施耐德手指灵活的翻动，一张张胶片在他手中快速滑动，铁灰色的瞳孔收缩至针尖大小，一脸的专注。曼施坦因很少见过施耐德如此的投入过。
但曼施坦因脸色很快变了，他突然反应过来施耐德到底在做什么，“喂！快停手！你疯了吗？！”
曼施坦因气急败坏的大吼出声，施耐德这根本不是在检查文件是否完好，他是要在资料被取走之前将这份校董会要的绝密资料全部看一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施耐德面无表情，手指翻飞，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没有一丝被撞破目的的尴尬，“这是过去五年中，中国警察关于‘未知类型犯罪’的保密档案。‘未知类型犯罪’就是‘超自然犯罪’，这份档案就像美国空军关于UFO的‘蓝皮书计划’。当然，其中大部分只是因为犯罪手法太精巧难以侦破，但有些则跟龙族有关。”
“中国警察知道龙族的存在？！”古德里安震惊了，要是这样混血种岂不是要被当做实验素材给抓去解剖了？
“不，龙族的秘密是由所有混血种家族所共同死守的，哪有这么容易被了解。但是混血种家族的力量毕竟也有限，无法覆盖世界每一个角落，所以也会泄露一些踪迹，也就有了这个档案。比如这个。”施耐德抽出一张胶片，“2004年7月3日，台风‘蒲公英’在中国东南部沿海登陆，造成长达三日的暴风雨。那场暴风雨中有一场没有结论的事故，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被遗弃，车身上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司机不在车里，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司机，他从世界上蒸发了。”
施耐德扫视旁边的两人，缓缓说道，“他是楚子航的父亲。”
“怪不得校董会不让楚子航担任专员。”曼施坦因忽然明白了之前校董会的决定，启用楚子航是迫不得已，但又不能完全信任他。
曼施坦因忽的向后退去，一步步远离这张长桌，“施耐德，我阻止不了你袒护你的学生，但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校纪，不，是党规！这是接近叛逆的重罪！”
党规，凌驾于校纪之上的密党党规，它来自一份炼金古卷——《亚伯拉罕血统契》，这是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严厉章程，是每个密党成员必须严格遵守的条例。
“不，你和这件事情有关。”施耐德头也不抬，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袋递了过去，“自己看。”
曼施坦因打开信封袋，里面是一份份学生简历，每份简历都加着特殊的红色漆章。漆章的文字是——尼伯龙根计划。
“尼伯龙根？”曼施坦因眼角微挑，他知道这是北欧神话中的死人之国，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他的脸色很快变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份简历上写着，“陈墨瞳”。
“慢点翻啊，我看到了路明非的名字。”古德里安脖子伸的老长。
“这是什么意思？”曼施坦因走回桌边，声音低沉。
“尼伯龙根计划，校董会开展的血统筛选计划，明面上的目的是在‘A’级的学生中挑选精英加以特殊培养，但暗面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清洗我们中间的可疑血统。这些学生都是被认为血统存疑的，包括陈墨瞳。”施耐德又指了指古德里安，“还有你的学生路明非。现在，你们还要说于此无关吗？”
“陈墨瞳不是我的学生。”曼施坦因沉默了一会后回道。
“我知道。”施耐德抬头看向曼施坦因，“但你会帮她的，就算是为了她的妈妈。”
曼施坦因低头不语，半晌过后，他抬头，“你赢了。”
“不是吧，要说血统存疑，你的学生楚子航才是最可疑的啊，怎么没有他？”古德里安翻了翻从曼施坦因手里拿来的资料。
“很好解释，他是楚子航的导师，自然不会让他去查和自己相关的人。”曼施坦因低声说到。他已经相信了施耐德的说辞。
“可他们都是我们品学谦优的好学生，密党未来的希望啊，怎么会有问题呢？”古德里安还是理解不能。这个转变就相当于从无辜群众变成了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你调查过这些人了吗？”曼施坦因问道。
“校董会的命令是绝对的，所以我随便找了些资料交了上去，报告上我说他们血统都没有问题，但我的结论可不一定会被采纳。”施耐德耸了耸肩，“这些人里面最特殊的就是陈墨瞳和路明非一个没有言灵，一个言灵不明，但他们的血统等级却又很高，尤其是路明非，‘S’级的血统，却至今没有明确的言灵，很难不被怀疑。”
“血统存疑到底是什么？”曼施坦因眉头紧锁，他不是学术型的教授，对这些他也只了解一个大概，但现在要应付校董会，只知道一个大概显然不够。
“就是龙族血统超标，通常来说，只要龙族血统浓度超过人类血统，也就是百分之五十，那我们就会将其划入敌人的范畴。但龙族血统也可能表现为隐性，并且会逐步觉醒，并且突破阈值。就像诺顿，血统未觉醒前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孤儿。”施耐德摇了摇头，“无论显性的还是隐性的，只要有血统失控的可能，那就是血统存疑。”
“那有测量手段吗，比如实验室的血液样本分析？”曼施坦因接着问道。
“没有，只能倚靠对他们行为方式的分析。”施耐德盯着曼施坦因的眼睛，“所以你应该知道了为什么校董会会给这份资料加上如此高的优先级。血统存疑名单里，路明非，陈墨瞳，还有楚子航，他们都来自中国。”
“那莲华他们可不可能会被怀疑？他们的血统应该比路明非的还要纯正吧。”古德里安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好奇的看向施耐德。名单里并没有出现莲华和白的名字。
“有没有我不知道。”施耐德沉思了片刻后缓缓摇头 “但莲华他们的资料被封锁的很紧密，可能校董会会有更多的资料，但我能查到的，只有非常浅显的一些东西。而且……”施耐德顿了顿，嘴角咧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就算查出了莲华和白血统浓度超标又如何，只要莲华他们没有血统彻底失控暴走，校董会难道敢动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