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纳特眉头皱的更深了，拄着拐杖的手顿了顿，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比纳特先生。”莲华看着这位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寒潭般清透的眸子噙着丝缕笑意，但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我想现在应该现在我们所要纠结的不是我是否该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
比纳特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精致到不像话的少年，眉毛微抖，抓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不再说话。
“公孙莲华，你说你有答案？”格鲁斯倒没有什么纠结的，作为曾经的花花公子，他对这些规矩一向无感，他对莲华所说的答案更为好奇。
莲华点了点头，他抬手，让桌边的人都能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这书…石珠？”格鲁斯看着莲华掌心里安静躺着的东西，脸上带起一抹讶异。
“这个我见过，听说中国的老大爷没事的时候大多喜欢拿这个放在手里盘。可惜我当时急着去俄罗斯，忘了带几颗回来，不然也能送你几颗盘盘。”眼尖的古德里安瞧见了莲华手心两颗一黑一白的珠子，立刻兴致勃勃的给曼施坦因科普，说道最后不禁露出几分遗憾。
曼施坦因感受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刺人视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余光恶狠狠的瞟向依旧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变化的古德里安，气的想把这个情商为负的老家伙一脚踹到桌子底下，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莲华轻笑一声，“古德里安教授说的没错，不过这个不是石质的，而是钢铸的，实心纯钢。”
说着莲华五指微动，黑白二珠碰撞出清脆的金铁交击声。
格鲁斯点点头，看着那两颗珠子若有所思，“那你的答案是……”
“正是你所想的那样。”莲华看着格鲁斯眼中的惊疑不定之色，艳若春桃的樱唇扬起动人的弧度。
莲华手掌微震，黑色的珠子随着透出的劲力忽的离掌，莲华淡淡的看着珠子飞直最高点，然后在重力的牵引下蓦地下坠。
重力加速度下，珠子的轨迹愈发难辨，待快要落到莲华胸前时，莲华眼底一抹幽暗的金芒一闪而逝，纤白的玉手如夏日阴云中骤然划破天穹的苍茫电光，兀的探了出去。
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拳法，也不是森寒冷寂的刀芒，只是轻渺若流云的屈指，不带烟火气的扣下。
精钢制成，足以承载数吨重量而不碎的钢球在这儿戏般的扣指下却是猛然一颤，随后崩解为碎片无数，直直的插入了地面。
看着地上像是被散弹枪洗礼过后的场景，众人默默的吞了一口唾沫，一片死寂。只是内心疯狂咆哮，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古拳法？！”格鲁斯瞬间激动的跳了起来，“我以为这个早就失传了！”
“能给我讲解一下具体原理吗？这是力学上的奇迹！”格鲁斯昏黄的老眼像是通电了一般亮的惊人，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就往莲华那冲了过去，看到莲华伸出的素手才讪讪的打消了继续靠近的念头。
莲华看着面前满脸狂热的老人，秀眉微挑，“现在的科学还不足以完全解析神秘。”
“是吗……”格鲁斯点点头，有些失望，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多年研究，也不过搞出一个大概的猜想，但绝不会是正解。
“能告诉我教授你的研究成果吗？”莲华有些好奇这个习惯性脱线的老家伙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这也关系到他要说多少出来才能让他们对此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格鲁斯这才想起之前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来是要干啥。他自豪的拍了拍随时可能因为骨质疏松而断掉的肋骨，“我早些年就听说过古代的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很擅长拳法。他们能以拳头击碎巨大的岩石，甚至崩断钢铁。”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眼那被钢珠碎片射成筛子的地板，眼里满是惊叹，“如果单纯的比较硬度，那显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组成碳基生命的物质不可能比花岗岩或钢铁来的更为坚硬。虽然如果解放人体潜意识的限制的确能爆发出足以摧毁巨石和钢铁的力量，但人体也会因为承受不住反作用力而崩溃。而古拳法则不会对使用者有多大损伤，所以这个答案也排除。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正是因为它化不可能为可能，转幻想为现实！”
格鲁斯语速越来越快，讲的兴高采烈唾沫横飞，呼吸粗重的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背过去就两眼一直接倒地不起。
“讲重点！”比纳特怒哼一声，双眼圆睁，狠狠的瞪着可劲撒欢的格鲁斯
显然终身教授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格鲁斯这位上了年纪的花花公子心怀对撑起半个数学界的强者心怀敬畏，在比纳特的呵斥下瞬间蔫了下来。
“我的研究证明这种拳法是真时存在过的，关键在于击打的位置和用力的技巧，必须用精巧的力击打在最脆弱的地方，中国人把那个位置称为‘眼’或者‘穴’，岩石有岩石之眼，钢铁也有钢铁之眼，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发目标内部的应力，应力集中的结果是整个目标粉碎，甚至瞬间化为粉末。”格鲁斯指了指那一片插在地毯上的钢珠碎片，“我还以为这种拳法早就失传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
“那岂不是说我们只要找到所谓的‘眼’那就能随便一拳把一栋大楼给打崩？”曼施坦因感觉世界都仿佛在崩塌，原来世界这么脆的吗？找对位置轻轻一拳就碎了？这比阿基米德要拿杠杆撬地球都扯淡，至少人家只是想挪个位，没说能爆星不是？
莲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曼施坦因教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的确。”格鲁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找到‘眼’只是第一步，其次是发力的方式，差一点都不行。我们无从知道古代东方人怎么掌握这套技术的，按照我们的一贯的思维，我们猜测这是来自龙族的技术遗产。”
格鲁斯砸吧了一下嘴，“要完成这套动作所需要的计算量，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单独完成的，更何况是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所以我判定这不应该是人类的技术。它是奇迹，也只能是奇迹。”
“‘眼’的存在就是因为金属内部的瑕疵吧？但钢轨是在精密加工的条件下冷锻成型的，内部缺陷远比天然沉积生成的岩石少，强度和韧度也都更高。”施耐德打量着会议桌中央投着的巨大模型，“也就是说，找到过山车的‘眼’并且施力摧毁它，要比对付岩石难上千倍万倍。”
“莲华，能说一下你怎么做到的吗？或者说你对这个事件的发生有什么看法？”施耐德突然转头看向莲华。
看着施耐德银灰色的冷硬眸光，莲华轻舒一口气，沉声道，“古人曾认为，世间万物都由‘气’来组成。而‘气’是流动的，上清下浊，杂然万物之间。而古之宗师，则讲究所谓的‘天人合一’之境，拳法的宗师，也不例外。这与其说指的是一种心境，更指的是一种精神状态。龙族的言灵之力，依靠的是拨弄世界的法则，调动的是天地的元素，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出生之时便刻于灵魂的本能，他们强大的精神让他们天生便能感知到我们所‘看’不见的世界，那也就是所谓‘气’的世界。但人类孱弱的精神力量注定了我们不能生而见之，而所谓的‘天人合一’之境，便是古人为了‘看’到‘气’的世界而摸索出的方法之一。”
“人类也能靠锻炼掌握言灵？！”古德里安瞪大了眼，杂乱的胡子都激动的一抖一抖的。
“当然没这么简单。”莲华淡柳般的眉梢轻扬，瞟了古德里安一眼，“神明的权柄如果如此儿戏的话龙族早就被彻底埋葬在尘埃里了。”
“那‘天人合一’有什么用？”施耐德看着莲华，继续追问。
“‘天人合一’触摸到的与其说是权柄，不如说是天启。”莲华摇了摇头，“这条路的尽头不是和龙族一样获得扭曲世界的伟力，而是顺应法则，并将自己想要的效果成千上万倍的放大。”
莲华转眸看向地上的碎片点点，轻声道，“施加力量，就会带来破坏。‘天人合一’能做到的，是在规则下，把实现目标的方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相当于跳过过程，直达结果。我想要这颗钢珠碎裂，那我就能在‘气’的指引下跳过庞大的计算量，直接找到可以崩毁这颗钢珠的‘眼’。配合相应的发力技巧，我就能轻松的将这个精钢制成的钢珠崩碎，就像我想要的那样。”
“你们也可以把这个理解为直觉，不过我更觉得这种状态叫天启更为合适。”莲华扫视全场，看着满脸迷茫一脸怀疑人生的教授们，叹了口气，“没体会过的总会感觉玄之又玄，所以我说科学还不足以完全解析神秘。”
“那后面那个问题呢？”施耐德目光灼灼的看着莲华。
莲华眸光微凝，抿了抿唇，柔和的线条骤然绷紧成凌厉的弧度，郑重的吐出几个字，“此非人力所能及！”
“果然吗？”格鲁斯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太渺茫了。”
“人类是有极限的，混血种也是。”莲华双手撑在桌上，如刀的目光扫视全场，“就算你知道一座山的‘眼’在何处，你也无法将其崩碎。体量的差距太大了，所谓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空谈。”
“所以我认为最有可能的目标便是——”莲华深吸一口气，语气沉凝如铁，“大地与山之王！”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寂，连一向跳脱的古德里安都紧绷住了身体，任凭皱纹渐生的额角上冷汗无声的渗出，淌下，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源自太古的尊号震慑住了所有人，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已经和龙族在书本上打了大半辈子的交到，但那只是在文字里，没有见过之前再恐怖的字眼也难免显得有些无力，因为再浓的恐惧也不过是薄纸一张，一撕即碎。
而当这位血统纯正地位尊崇的龙王真正以毁灭者的姿态出现在他们心头时，没人再轻松的起来。像是有巨大的阴影无声的盘绕在自己的身上，将身体死死的缠紧，重似山岳，寒如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