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弗罗斯特•加图索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片阳光中。拜恺撒那完全不靠谱的混账老爹所赐,弗洛斯特成了加图索家实际上的掌权人。他每天要在这张办公桌后签署数百份文件,口述几十份信件,来维持家族在全球包含数十万员工的产业正常运作。
面对这样足以将人压抑到精神崩溃的工作量,弗洛斯特却感觉很是满意,作为掌权者,不就该把所有东西都牢牢掌握在手心吗?
但是最近有人却拒绝了他的掌握,这是近来最让他操心的事情。
他为他那背负着家族期待的侄子开辟出了直通王座的通天大道,但他那倨傲的侄子却拒绝成为可以斩断一切的剑,这让弗罗斯特很是头痛,这个下午茶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
抿了一口手里的印度黑茶,弗罗斯特灰色的眉头拧在一起,久久没有张开。“尼伯龙根计划”是秘党最重要的规划之一,它的执行是必然的,不是恺撒,那也会有其他人,比如那个叫楚子航的,或者那个叫路明非的……
弗罗斯特指节无意识的敲着扶手,眼底暗芒涌动,要是这个计划不落在恺撒身上,那无疑会对家族在校董会中的地位和权力造成影响。
但他不是太担心,因为对血统的研究,没多少人比得上加图索家族,血统的纯度和对龙文共鸣的强弱固然是判断血统的要素之一,但绝不是全部。在加图索家千年的历史里,远比恺撒纯度更浓的血统不是没出现过,他们展现出的种种高危言灵也都记录在档案中。但他们都没被选做家族承前启后的继承者,甚至连名字都被悄悄从族谱中抹掉了。
直到他们从护士沾血的手中接过那个沉默的婴儿,婴儿没有发出哭声,只是睁开冰蓝色的眼睛默默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的名,将是恺撒,意大利历史上伟大君王的名字,”最年长的先辈爱若珍宝地抚摸着这个婴儿,“他就是我们等待上千年的人。”
恺撒•加图索,那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千万里挑一的血统。以恺撒的骄傲自信都没法想象自己的未来。因为他的血统已经注定了他的未来将是超越时代的璀璨绚烂。
但问题是他不听话!
不听话的死小孩最是烦人,有时候看着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倔脾气,真想给他脸上来几巴掌让他清醒一下。但那有什么用,巴掌又不能让死小孩顺从你的意志,即使被抽的鼻血横流脸颊红肿,他那双冰蓝的眸子还是不屑轻蔑的看着你。这才是死小孩,到死都不肯改。
“每个英雄在成长起来前都需要长辈为他扫平障碍啊,”弗罗斯特吹了吹杯中的水雾,“虽然有些辛苦,就当作是磨剑吧。”
他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这话是对刚进门的秘书说的。
那是个清瘦挺拔的年轻人,他微微躬身,一头淡金的头发垂下,挡住了半张脸。
“资料全部整理好了,一共3176个条目,筛选后只剩下13个条目值得您过目。”秘书提着那只沉重的铝箱,“另外,还有一条刚收到的消息,公孙家的家主说他将于七日后拜会您。”
弗罗斯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缓缓说道,“还有其他关于他的消息吗?”
“那位高调的公布了要拜访的名单和路线,共计三十四个家族,我们将是第二十一站。”秘书顿了顿,“名义上是在这个龙王苏醒的时代联络一下家族感情。”
“联络感情?”弗罗斯特放下茶杯冷笑,“用手中的刀剑联络吗?”
“这件事应该和之前的行动有关。”秘书低声道,“关于打探龙骨十字。”
“那次本就是秘党的屠龙行动,战利品也本该是归属于秘党!都是昂热那个家伙和公孙家擅自打成了协定,校董会可还没承认。”弗罗斯特揉了揉眉心,一脸的怒色,“他这是在挑衅加图索家作为校董的权威!”
“那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秘书点点头,顺着弗罗斯特的话问道。
“这本该是一场战争……”弗罗斯特沉默了半晌,脑海中那道被他封在记忆深处的身影再次浮现而出,恍惚间已经痊愈的胸口像是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让弗罗斯特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后,弗罗斯特眉宇间涌上的一丝颓然之色被敛于深处,沉声道,“但现在不是和公孙家开战的时机。大地与山之王已经苏醒,这才是优先级最高的事项。”
“是。”秘书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公孙家家主,我会在他来的那天去见他的,这件事就这样吧。”弗罗斯特挥了挥手,“回道先前的话题,谈谈你从资料里分析出来的东西。”
“这份资料被篡改过,虽然很隐蔽,但是经过多次的专业分析该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秘书回道。
“哦?”弗罗斯特挑了挑眉,“你查到什么了?”
“一场暴风雨。”秘书打开铝箱,翻出一个卷宗,“这是大环境,是记录在案的。涉及的人员是卡塞尔学院的一名三年级生,'A'级,他的名字是楚子航。出事故的是他的爸爸,卷宗上的描述并不清晰,只说由于暴风雨过大,车子发生了侧翻,但车子上的伤痕太过触目惊心,不太像是单纯交通事故造成的,所以存疑。”
“但是据我们的调查,楚子航的妈妈是个普通人,那么有血统的只会是他的爸爸,而且血统的浓度绝对不低。但就是这样一个血统优秀的混血种,却在那一晚后人间蒸发了,查到的消息说是他在那个城市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混血种在哪都是异类,这要么是他对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并且有专业的隐匿素养,要么就是血统根本没有觉醒。这两种我更倾向于前一种。”
“另外…”秘书迟疑了一下,“我怀疑这件事还涉及到……”
“公孙家,公孙莲华。”弗罗斯特挥手打断了他,阖上的眸子蓦地睁开。
“是的。”秘书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一击中的是弗罗斯特的一贯风格。
“这样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楚子航他们家可没能力模糊处理这些事件,而楚子航身边有这种能量的,只有公孙家的少主,公孙莲华。而他会出手,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也参与了那次事件,再不济也是对此有些了解。”弗罗斯特冷冷的笑了笑,“但公孙家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没有彻底的抹除这件事的痕迹。”
“或者说……他们中有人故意如此,想要把这件事作为一场试炼……”弗罗斯特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随即无所谓的一笑,“六旗游乐园,中国的候车大厅,这次敌人的目标不是昂热,而是楚子航或者是公孙莲华,现在知道这一点也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
“去忙你的吧,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今天的谈话,仅限你我之间。”
“明白。”秘书转身离开。当他的手按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弗罗斯特的召唤。
“等等…你今天…一直没有抬头看我,这是为什么?”
秘书的身形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他默默转身,撩起额前柔顺如金色丝绸的的长发,将他的双瞳露了出来,一只冰蓝,一只暗金。每一只眼睛都漂亮的像是无价的珍宝,美的让人心醉。但组合在一张脸上,却显出恶鬼般的狰狞。
弗罗斯特调整了下坐姿,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吃药了吗?”
“吃药也没有用,最多让我自己感觉舒服一点。”秘书放下长发,挡住了那双诡异的眼睛。
“还是吃点药,命不长的人,怄气要对自己好一点。”弗罗斯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长者般的关怀。
“谢谢。”秘书转身离去。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浑身都是汗,好像做了个噩梦,但他不记得那个噩梦是什么了,似乎是在黑暗中沉沦,也好像是在风雨中飘摇,但除了头疼,他回忆不起任何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银色的托盘,还有一个完好的梨。一只苍老消瘦的手拎起梨的梗,一圈圈梨皮划过优美的轨迹落在托盘上,剩下一只削好的梨递到他手上。
“校长?”楚子航有些惊讶。他来狮心会的办公室处理积压的一些文件,顺便在这里小憩了一会,没想到睁眼看见的却是昂热。
“尝一下,我削的梨。”昂热微笑着把梨放到楚子航手里,“我很喜欢削梨,我以前读中国民国时代的小说,说黑社会的首领杜月笙喜欢削梨给手下人吃,这是一份殊荣,而且没什么成本。”
楚子航有些疑惑,杜月笙用这样的手段来收买人心很好理解,但昂热不必,他本身就是学生们所共同拥护的对象。
“我觉得很好玩,于是就尝试拿起一只梨开始削。随着一圈一圈梨皮从我手里褪落,我忽然明白那个叫杜月笙的男人削梨不仅仅是一种笼络,这是你们中国人自我修养的方式。对于普通人而言,削梨是需要很好地掌握腕力的事,你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犹豫不决。一点点错误会让梨皮断开,那样就不美了。你要端正身体,平静凝重,这时候你的力量有种阴柔的美,最持久,也最有生命力。”昂热漫不经心地说。
“校长您的意思是?”楚子航把梨放回托盘上。他当然明白昂热有许多工作要做,绝不会在这样一个本该忙碌的午后支开所有人专门来这给他讲述削梨的哲学。
“你掌握这种技巧多久了?”昂热声音低沉冷漠。
宽广的办公室突然温度降至冰点,冻的楚子航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昂热定定的凝视着他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的退缩。
“两年。”楚子航明白昂热问的是什么。一旦发动“暴血”,言灵之力和领域范围都会急剧膨胀,这瞒不过昂热。
虽然暴露了,但楚子航也没有后悔。在看见莲华向钢轨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就下意识的“暴血”了,只有“暴血”带来的力量才可能在一瞬间将重达数吨的钢轨熔成铁水。
一旦莲华撑不住,他会借“君焰”的爆发力冲上去用他的命换莲华的命,这是他作出的选择。
“也就是,在你成为狮心会会长之后不久,你就掌握了这种技巧。”昂热起身,在病房中踱步,“你是从狮心会的原始档案里总结出这种技巧的吧?虽然已很有天赋,但是要想自行领悟,还是太难。”
“是。”楚子航低头,闷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