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手一顿,接着收回了针管。他并没有回头,所有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像是一个从业多年的医生,冷静专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公孙少主。”收好了针管的帕西转身,青竹般挺秀的身姿微弯行礼,彬彬有礼的像是提前预约的访客。
莲华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你们要研究楚子航的血液?还想把他从学院中摘除去单独研究?这么多年过去了,秘党还是这样自说自话,你以为现在还是中世纪吗?还是你觉得…楚子航背后没人,可以让你们随意拿捏?”
莲华一步步向前迈出,每跨出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更盛一分,眼底的金芒也愈加浓郁。最后逼至帕西身前不足一米时,厚重如山凌厉如剑的威严近乎凝为实质,直直的扑向了面前的帕西。
帕西身体僵了一瞬,额角渗出丝丝冷汗,很快又稳住了身子,姿态依旧谦逊有礼,“我绝对没有轻视公孙少主的意思,加图索家也已经为之前失礼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帕西顿了顿,“楚子航是个很优秀的人,就我本人而言,我更希望能在未来看到他更精彩的表现,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我应该履行的职责罢了。现在看来,保护楚子航的力量和试图将他从学院名单中抹去的的力量同样的强大,这场胜负犹未可知。”
“至于您之前的问题。强者制定规则而已,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不是吗?没人会轻易违反这些规则,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罢了。这点您应该看的很清楚才对。”帕西微微躬身,语调温和,“还会见面的,有机会再聊吧。”
莲华染上金色的竖瞳微眯,看着这个在他龙威下没有丝毫动摇的青年,心里把他的危险等级又上调了一点。
“碰!”
大门被狠狠推开,以副校长为首,一群学生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他们发现调查组的助理不见了,于是临时终止听证会匆忙赶了过来。
“校董会对我们的敌意有这么重吗?”副校长的不满几乎要写在脸上。
走至门前的帕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举手,让他们看见了自己手心的采了血样的针管,没有理会副校长的质问,就这样擦肩而过。
“没有必要挂这些锦旗,如果按照你们的安排,当我们来到这里时,会有各种感人至深的场景。全校的同学都会争相和他握手,慰问他的病情。而我们对他的质询则会被视为对见义勇为的优秀青年的冒犯,是吗?”帕西的声音从副校长背后淡淡传来。
“你怎么能进入这里的?”副校长回头喝问。
这间病房监控严密的像是监狱,四壁里面都有钢铁夹层,玻璃防弹。如果需要,诺玛甚至会给这里装上装备部那帮疯子改装过的航炮,每个未经许可的人进入这里就要面对数十公斤炮弹的糊脸。
但这个帕西的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进来了,衣衫整洁笔挺,怎么看也不像是花了一番手脚的样子。
“我很尊重您,先生,我不能告诉您,因此也不想说假话。”帕西像个魅影般从人群闪了出去,甚至没有多看跟在人群后面的安德鲁一眼。
“免费的猪肘子和照片还算数吗?”一片沉默中有人偷偷凑到芬格尔身边低声问道。
“算数。”芬格尔叹气,他感觉自己兜里的黑卡可能不保了。
“那我们就把活儿做完了。”一群学生摩拳擦掌,想要把剧本流程走一遍。
“各位,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和充足的休息时间。”莲华嘴角勾起完美的微笑,“在楚子航康复后,会在诺顿馆举办宴会感谢大家的前来探望的心意。”
“现在,给病人留下一点自由的空间,如何?”莲华目光扫过全场。
“莲华太客气了。”路明非听到有宴会,顿时眉开眼笑,带头招呼着学生们向外走去。
他上次去过诺顿馆还是被莲华抓去补课,被莲华直接找人翻修一遍的诺顿馆风格从意大利皇堂瑰丽的宫殿变成了大气磅礴的故宫,豪气程度简直晃花了他的眼。怎么想在这种地方办的宴会也要比一个猪肘子来的有诱惑力。
副校长看了一眼被学生拥簇着走向门外,满脸木然的安德鲁,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他和昂热搞错了谁才是这个调查组里真正掌握权力的人。
“帕西”,这个名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在加图索家族优秀的混血后代里,没有这个名字。
楚子航抱着路明非递给他的鲜花,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目光有些茫然,没人和他说过会有这种超展开。
莲华把门关上,将噪音隔绝在外,走到窗前,伸手推开足以防住冲锋枪扫射的玻璃窗。
温和的清风撩起莲华紫黑的长发,莲华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自然垂落,感受着秋日染上些许凉意的和风。
半晌,莲华睁开已经恢复了淡紫的眸子,缓缓走到病床边坐下,“你认识他?”
“不。”楚子航摇头。
他知道莲华为什么这么问,在那个叫帕西的年轻人提出要采他血样的时候,他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不是被逼的无奈的自暴自弃,而是打心底里不感到抗拒,尽管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血样不能外流。
“他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楚子航回想着见到那个年轻人时候的感觉。
说来好笑,明明应该是敌人,可是那个优雅如猫的男人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我们是同一种人”的念头,让他生不起多少的敌意。
更诡异的是,楚子航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感觉他是恺撒,但两个人长的并不像似,甚至连气质都是天差地别。
“奇妙?”莲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笑了笑,“他的确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强盛和衰弱同时聚集在一个人身上,像是一颗快要爆炸的炸弹,时日无多,但却可以毁灭一切。尤其是这个炸弹还保有着相当程度的理智和智慧,这就更糟糕了。
“先不说这个了。”莲华摆了摆手,全身血液被洗过几遍的楚子航就算让他们抽上一管子血样又能怎么样,没有几个月骨髓根本无法制造出足够纯度的新血,他们注定什么都查不到。
“你的身体感觉如何了?”莲华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楚子航,眸子里透着几分关切。
“不算太糟,虽然手术的时候给我一种快要死过去的感觉,但现在已经开始恢复了。”楚子航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肌肉,如实回答到。
莲华嘴角抽了抽,全身血液几乎被抽干,换个人早就死了,难受才是正常。论下黑手果然还是校长,狠起来自己学生都敢往鬼门关里送。
“我能问你件事吗?”楚子航忽然说。
“嗯?”坐在床边的莲华扭头。
迎着莲华的视线,楚子航冰山一样的脸上罕见的出现几分扭捏,犹豫着缓缓开口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莲华晃荡着的小脚忽然一顿,清透的眸子都瞪大了几分。
喜欢?木头开窍了?还是冰山融化了?今年温室效应难道效果出奇的好?
“这个问题很奇怪吗?”楚子航看着莲华变幻不定的脸色,感觉心里有点没底。
“不奇怪不奇怪。”莲华脸上泛起笑意,随即双手一撑,从床上蹦了下来,正对着楚子航,小脸蓦地绷紧,严肃开口,“恋爱,是战争哒!”
“战争?”楚子航感觉自己脑袋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了。
“没错。”莲华绷住笑意,“恋爱是一场战争,谁先动心谁先输。一旦动心,在喜欢的对象面前先输三分气势,对于对方的要求就会很难拒绝,然后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的习惯,渐渐沦为舔狗和工具人。而舔狗和工具人的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被榨取完所有价值后无情的抛弃!”
“……”楚子航默然无语,只是静静的盯着莲华。
“额……”感受着楚子航带着怨念的视线,莲华一滞,感觉再编下去有些对不住真心求教的楚子航。
无奈的耸了耸肩,莲华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好吧好吧,开个玩笑嘛,虽然我觉得这个论调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这个理论对于无法让人动心的人是成立的,但对你应该不太适用,毕竟你在校园也是抢手货嘛。”想到自告奋勇和他一起布局的苏茜,莲华为这个温柔的女孩默哀三秒。
喜欢一个人就像是赌博,你不知道那张被盖起来的牌到底是什么花色。赌博并不可怕,赌输才可怕,所以才会犹豫不决,生怕将心捧出后被一张张好人卡刮的鲜血淋漓。
“这个问题是很难界定的问题。”莲华思考了一会,悠悠的说道,“大多数人的喜欢不过见色起意,更有内涵点的也不过是在皮囊之外多看了眼内在。虽然很肤浅,但也不能否认这也是喜欢,最多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而已。”
楚子航一愣,随后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想到来问我的?明明我也没谈过恋爱,理论知识的话你去网上找好了,要多少有多少,至于信哪个,你可以自己去实践。学院里对你有好感的女孩可不占少数。”莲华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让这根木头突然开窍了。
“那你可能会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喜欢上一个人?”楚子航很是严肃。
“我?”莲华歪了歪头,“比我好看?”
楚子航回想起自己看到过的那张不似人间的脸,无语凝噎,“我不是说这方面,除了外貌,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除了外貌,还有内在,善良大方,热情开朗,理智冷清,傲娇心软……”莲华掰着指头数了数,随后又不在意的全部收了起来,慵懒的回道,“子航,你真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任何事情都有因果才对。”楚子航眉头拧紧。
莲华笑了笑,“那你觉得你爸爸喜欢上小妍阿姨的原因是什么呢?”
“妈妈?”楚子航一怔。
“没错,是单纯看外貌吗?还是看中她纯白如纸还爱闹腾的内在?”莲华看着沉默不语的楚子航,笑意渐渐加深。
“都不是…或者…全都有?”楚子航眉头皱的更深了。没有公式,没有理论,什么都没有。这种如空中浮萍一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好受。
“感情不是谁说了算的,人有的不止是理性,还有感性,尝试用科学方法来完全解读本就是一种误区,至少现在的科技,还远远不够。”莲华双腿交叠,手肘撑在大腿上,托腮打了个哈欠,最近睡眠有些不足,让他感到有些困倦,“虽然人很容易在激素的影响下对异性的行为产生联想和错觉,但要是真的是错觉又怎么样。曾经碰壁也要比未来遗憾让人来的舒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