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生日,我和我同学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再说那次任务我才是专员,我让楚子航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我是新生,没经验,所以直接把任务丢给了楚子航,而我去和同学吃饭了。我没亲自执行,是我脱离了计划,楚子航在润德大厦干的一切都是我默认的!”路明非额头冒汗,对手的准备之充分打的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根本不知道楚子航到底在那天夜里干了些什么。任务报告的确递到过他的手上,但他根本看不懂那些一看就让人头痛的专业术语,只知道这些和任务有关。当时忙着打星际的他没多想就签了,直到不久前他才早芬格尔搜集的资料里了解到原来自己还被指派过这样一个任务。
路明非咬牙,在场的人都注视着他,在他面前刺目的闪光灯连成一片,偌大的英灵殿此时落针可闻,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在远处荡起的回响。
路明非攥紧了已经打湿的手心,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骤然拔高血压冲的他几乎眼前发黑。
但他仍强撑着自己不至于腿软倒下,他知道楚师兄还像动物园里的狮子一样被关在中央的木笼子里,空有一副锋锐的爪牙,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生杀大权都被死死的握在别人手里。
而面前这个白胖子还在喋喋不休的劝诱着自己为师兄的死亡审判书添上一笔。
找上他的原因是楚子航曾在暗中给他抗下了一次任务,而这次任务单枪匹马的杀胚师兄没控制好力度,结果留下了污点。
现在想要师兄死的人寻着污点找上门了,想要他作为证人给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师兄最后一击,理由是师兄帮过他?!
这是什么鬼扯的理由!
路明非嘴唇紧抿成线,牙齿咬合,面部肌肉猛的绷紧,带动嘴角无声的抽动。
他只感觉一股怒气在心中破土,发芽,抽枝,成长,飞速拔高,散开的茂密枝丫几乎要填满他的胸膛。
要师兄执行任务的是你们,要他死的还是你们。完成任务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们真就不把人当人是吧!真当别人没有一点脾气?
路明非眼角蓦地拉起,上挑,划起的弧度锋锐如刀,琥珀色的眸子中残存着的一点犹豫和懦弱被一刀斩尽,澎湃其中的唯有怒意与冷漠。就算师兄没意见,我也有意见!
他双手一撑桌子,上身向前倾去,直逼身前安德鲁,凭借身高居高临下的俯视,迫人的气势凛冽如严冬的寒风,让安德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本就不佳的面色似乎更白了几分。
“都是我的安排,报告是我乱写的,字也是我签的,整件事和楚子航毫无关系,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说的很清楚,也可以为我说的每个字负责。这么说你明白了?!”
精钢交击般的话语,有力而铿锵,带着金属独有的坚硬冰冷的质感和不容反驳的庚金之气。
路明非豁出去了,他觉得师兄对他够义气了,他也得够义气才行。不就校董会嘛,难不成还能当街把他给毙了不成?再说他可以是和校长他们一个阵线的,这个校园平日可是校长最大!就这群呆会就要滚蛋的调查组?谁怂谁孙子!
想通之后,路明非瞬间头不昏了腿不软了,连腰都挺得更直了。
他看向前方,带着耳机的恺撒不知何时摘下了降噪耳机,冰海般湛蓝的眸子带着熠熠的神光,那是看到足以让自己重视的对手的兴奋。
被关在木栏里的师兄也看着他,一向冰川般的冷脸也泛起丝丝波动,可能是在惊讶?路明非暗暗猜测。
那朝他挤眉弄眼的败狗师兄和一脸找到知己甚感欣慰的副校长是什么东西?
路明非昂首挺胸,视线略过全场,此刻的他,万众瞩目!
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莲华身上,那双清透的淡紫竖瞳含着些许惊讶和显而易见的愉悦,微翘的樱唇勾勒出碧空寒月般的动人弧度,直击众人的心神。
莲华的确有点惊讶,他本来都打算站出来直接和安德鲁对线了。因为这的确是致命的指控,因为他们没有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来证明楚子航当时没有失控——如果当时的确没有第三者在场的话。但他就是那个本该不存在的第三者,也是最好的证人。虽然因为他是自主介入任务的缘故,他没被写入任务报告,但莲华相信施耐德他们会出来替他背书的。
然而莲华没想到路明非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直接就站出来了,还将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当初那个稍显懦弱不自信,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坐在天台默默发呆的小男孩如今也成长到能拍案而起诉不平了吗?
莲华看着坦然面对众人目光的路明非,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动人。虽然是在睁眼说瞎话,犹如流氓般一通乱打,毫无章法可言。但起码也是在努力表达自己了不是吗?胸有块垒,不吐不快,心燃怒火,自当拔剑而起,让其血溅五步之外。
由内自外的贯通,这可是一种难得的成长。
弯起的眉眼可真像传说中的妖妃妲己,路明非看着这勾魂摄魄的绝美笑容只感觉一阵飘飘然。像是三伏天干了一杯冰可乐,一个哆嗦之后是直冲天灵盖的舒爽通透。
路明非感觉自己在这一刻走到了人生巅峰,就算是上次砍龙王都没这么情绪高涨。
还有什么比被一直追寻着的人肯定更为快乐?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肯定的还不够,或者对方并不足以优秀到让你打心底里崇拜。
“干的不错,真不愧是我选的小弟。”清脆的女声在路明非耳边冷不丁的响起,差点把还有些陶陶然的路明非吓的一个踉跄倒地。
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转头看去,原来是诺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到了他的旁边,正冲他龇牙微笑,狡黠的像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
路明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没等他说话,就被诺诺的掌声给打断了。
寂静被打破,像是睡醒了一般,英灵殿中掌声如雷!
狮心会的成员们齐刷刷的起身鼓掌,气势前所未有的高涨,直欲冲上云霄,甚至有人兴奋的吹起了口哨。
又是一个不利于学院和楚子航的证据被无情狙击,虽然只是从十三次记过变成了十二次记过,但只要打开了缺口,剩下的总会被找到理由洗白的!他们对副校长和芬格尔的老练手断(无耻腹黑)充满了信心,毕竟可是付过钱的,拿钱办事这种最基本的素养狗仔们还是有的。
“肃静!”所罗门王敲响木槌,喝止了情绪激动的学生们。
他看向依旧站着的路明非,“你的意思是任务报告和实际不符只是你的个人行为?”
“没错,我才是专员,自然是由我来负责。”路明非认的干脆,都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害怕总在起身之前,起身之后就只有淡定,还有按着校董会锤的莫名愉悦。
“你要清楚你到现在为止的履历都还是清白的,如果你坚持这种观点,将有一次严重的记过。”所罗门王再次确认,这不是像回答去哪吃饭一样的轻松话题,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该被仔细斟酌考虑。
“你甚至可能因此降级,失去‘S’级这个殊荣。”所罗门王强调,他想要这个年轻人郑重的思考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头脑发热的乱撞,头破血流之后才感到后悔。
“降级而已,我成为‘S’级,是因为我本身就是‘S’级,而不是别人赋予了我‘S’级。我是我,也只会是我,不像他,需要借着别人施舍的那么一丝光辉来假装太阳。明明微若萤火,连未来的路都照不亮,却自以为能审判黑暗。”路明非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一番话无比的流畅,自然,但路明非自己说完后都惊讶于其中的霸道与辛辣。
这和他平时说话的方式截然不同,但路明非却诡异的觉得自己本该如此。高高在上的漠然俯视着脚下不断蹦哒叫嚣的虫子,然后在不耐烦后随手将其碾为微尘,轻松,写意,甚至还要嫌弃对方弄脏了自己的手。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这简直就像一个暴君降临他的脑海,借他的嘴发出了蔑视众生嘲讽,带着鲜血淋漓直见白骨的残酷冷冽。
掌声!
苍劲有力宛若雷震的掌声!
孤单,却充满了力量。
恺撒起身,冰蓝的眸子中的神采前所未有的炽烈,那是由好奇到欣赏的转变,是彼此气魄碰撞间的惺惺相惜!
我就是我,我站在山巅,不是因为家族或者什么外物,而仅仅是因为我本身,唯我独尊,霸道恣意!这就是恺撒一直以来所践行的原则,也是他所一直坚持的骄傲!
有恺撒带头,学生会清一色黑西装的干部们也起身鼓掌,和这狮心会的欢呼,几乎要把穹顶掀翻。
安德鲁脸色逐渐狰狞,每一个掌声都像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让他面上无光,倍感耻辱。
尤其是路明非最后的话,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狐假虎威,拿鸡毛当令箭?他怎么能这么说?他怎么敢这样说?!
安德鲁死抓着文件,手上青筋绽出,灭顶的羞辱让他愤怒欲狂,他把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恶狠狠的扫视因为他的爆发而再次安静的会场,低吼出声,“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联手串通好了来戏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暂时性的胜利是不是让你们很得意?!”
他喘着粗气,积攒已久的怒火和屈辱让他瞪的眼眶都要裂了,如果不是抹了发胶,他的头发估计都要竖起来,表演一出现场版的怒发冲冠。
安德鲁呵呵冷笑,配上他通红如烙铁狰狞如恶鬼的表情显得无比诡异。他大步走回调查组的桌边,一把抓过帕西递来的冷冻箱。
泛着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高台上的所罗门王,宛若择人而噬的凶恶眼神让所罗门王不自然的撇开了投来的视线。
安德鲁嘶声道,“接下来,我要向陪审团提交一项不容任何质疑的证据!”
他裂开一个笑容,满满的都是实施报复的恶意,他举起箱子高声宣布他所备下的绝杀,“楚子航的血样!”
“嚯嚯嚯嚯嚯。”副校长捂着嘴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所幸他还没忘记这是什么场合,知道要压低声音不让台上的陪审团听到。
“他们还没察觉到楚子航被换血了?我以为他们至少长了眼睛。但发展到这一步反而让我有点担心……”副校长凑近芬格尔低声问,“血样没有泄露出去吧?”
“全部销毁,一滴不剩!”芬格尔神采飞扬,一片大好的形式让他看到了狮心会的报酬在向他招手,“如果这就是他们临死前的反扑,甚至将此作为底牌,那他们肯定是气到神志不清乱抓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