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静静地撑开了双眼,美丽的翡翠瞳孔述说着茫然。
“这里是.....”
(我刚才,不是在跟小莲在一起的吗?)
覆盖着视野的天空中的色彩像是褪色的颜料那般逐渐剥落,慢慢地,眼前只剩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且她觉得好冷。
“诺儿。”
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的状况,真相,一个让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却足以让她停止一切行为。
“父亲大人.....您回来了!”她先是愣住,然后出神,最后才欣喜若狂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毫不在意自己的圣女形象般地小跑过去,言语中混杂着微微的啜泣。
如果某个少年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目睹了这一切,一定会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个略带威严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那里,尽管才一段时间不见,但是埃莉诺不会认错的,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这里并非像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为什么教皇会在这里,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可以确信了——
——因为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所感受到的那股亲切感,是货真价实的。
“嗯.....我回来了。”
本该葬身于深海的灰发中年男人轻声地应了一下,然后像是意味深长地说出了‘我回来了’这四个字,埃莉诺本该疑惑教皇的用词为何变得如此柔和,但是此刻她只想沉浸在和父亲的重逢的喜悦当中。
一切本该被阻止——
——如果她能早点注意到面前的男人,那微乎其微的心跳声的话。
“父亲,您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这里又是哪里?”
埃莉诺轻声地倾诉着,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啜泣。
“诺儿,这并不重要....”灰发男人的脸庞稍稍有些动容,言语也相当地轻盈,丝毫不见往昔里位高权重者的威严,“重要的是,你现在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埃莉诺用着几乎是轻轻呻吟的声音不解地反问道,同时,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抓住教皇衣领的手掌,像是为了不惹人注意般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诺儿,想起来吧,快点想起来吧,想起你的使命——”
“父亲....您在说什么?”
埃莉诺身体不断地退缩着,可是教皇并没有给她机会,每当她微微向后退的时候,男人也淡淡地向前一步。
“——魔导王的后裔,唤起那污秽的血脉,将整个世界,都化作虚无,以群星的魔导之主,萨格辛起名,你将继承魔导王的名号,协助群星的主人。”
“父亲....您在说什么?”
埃莉诺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仿佛教皇的语言对她来说是某种可怕的咒语那般,她的神情像是在挣扎着,美丽的脸庞逐渐颤抖起来,身体不断地退缩着,那张本该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似乎逐渐正在扭曲成另一个她所熟悉的人。
“——当欺瞒的白昼被血月所覆,虚伪的人神将被击落,呼唤吧,我主之真名,定能冲破监牢,诸神将丧命于天空与沙海的十字,人类将为他们欺骗了深渊的君主而悔恨.....到了那时,群星将降下灾厄,毁灭一切污秽的血脉”
“教皇”踏上前一步,朝着颤抖不已的圣女殿下摊开了手心。
——那是一把银白色的钥匙,如同萦绕着漆黑的气息。
(不要.....不管是什么,都不要去看....)
埃莉诺想要闭上眼睛,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梦,等自己睁开眼睛之后,说不定面前就是熟悉的卧室,哪怕是在大教堂里举行着枯燥无味的祷告仪式,那也再好不过了。
可是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从使唤了,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从那个根本不是教皇的男人手上接过了钥匙。
一道纯白色的门,出现在了不远处。
待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扇门前。
咔哒。
全身的温度都已经完全变得冰冷的圣女殿下眼前,那扇门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影子轮廓,那身影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
【....数千年以后,果然还是这样....】
“你....你是谁?”
【只有你......这世间只剩下你了——萨格辛的后人。】
萨格辛,作为圣女,她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只存在于教典的传说中的,以人类的身姿,只身对抗亿万魔族的大英灵。
可她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是孤儿了,又何从谈起自己的身世?
“我....我不认识什么萨格辛!”她的声音中夹杂着的恐惧愈发变得强烈起来,“啊!”埃莉诺依旧朝着后面退去,可是背部忽然传来的坚硬触感,仿佛就像是遇到了一道墙壁一样,让她无路可退了。
【就从你开始吧....虽然并不适合战斗,但是你的身体....似乎很有趣。】
那道虚影一步步地朝着她逼近。
“不!不要!父亲!父亲!救救我!”
埃莉诺朝着那站在一旁的“教皇”喊道,可是那个男人的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袍还有斗篷,那双湖水般湛蓝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目睹这一切的埃莉诺怔住了,不是因为“教皇”变成了她不认识的人。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男人?
和某个少年一样的黑发,同样的面孔,以及——
那双眼睛里同样的悲伤。
“父.....亲。”
称呼依旧没有改变,因为她只能这么称呼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无法背叛自己的血脉,可是声音中的颤抖已经无法抹去了。
最后一刻,埃莉诺的视野当中,黑暗开始逐渐蔓延扩散。
“小莲.....救救我...”
那模糊的虚影,融入了少女纤弱的身体之中。
咔嚓!
狭小的空间里,有什么超越了负重的破碎声响起。
没有半丝征兆燃起的烈焰,忽地一拥而上,将少女所在之地包围了。
少女逐渐没有了动静,而男人轻轻地用手上的手套抵住了眼眶点点的漩涡,他在静静地等待着。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原谅我。”
他缓缓动了动双唇。
......
——然后,强烈的威压像是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一般冲击了整片空间。
蓝紫色的火焰徐徐散开,露出了那中间的少女身影。
“——汝为何唤醒孤?”
早已失去了动静的金发少女,猛然地睁开了琥珀色的双眸,凛冽的询问声中带着不可无视的威严,若是忽视语气,那声音和埃莉诺如出一辙。
“....回答,为使血月之光照耀世间,斩断虚伪之瞒神的崇高,让群星的血脉布满大地。”
“汝知道汝正在干什么吗?”
“知道,但是我并无加害于她的想法,作为剑灵的您,一定能明白我毫无谎言,因为您的主人,萨格辛当年也是和我一样的。”
站在少女眼前的男人,言语并无半分虚假,‘少女’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若是如此,本人让汝一使也无妨。”
少女轻声说道,她闭上眼轻声默念着什么。
刹那间,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漆黑之剑。
那把剑,与某位银发魔女此时在地下墓穴所见到的那把,一模一样,浑身像是包裹着不详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这是......我的本体,”少女犹豫了一下,“当然,只是分身之一.....本体在何处,如今我早已忘却,又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没有关系,待我将一切都解决之时,您定当能回忆起一切,剑之精灵一族,至今还活跃在大陆以南,活跃在世界之树的庇护下,届时在他们的帮助下,您的心愿也能得到了结。”
“数千年来,我只将其交给我所认可之人保管。”少女明亮的眼眸中,隐隐有股金色在闪烁,“如今,它却又回到了这里——
少女轻眨睫毛,轻吐出的语句像是来自高高在上的警告,却更像是某种悲哀:
“——被命运所抛弃的可怜之人啊,在我的生命燃烧殆尽之前,我会帮助你完成使命的。”
男人微微地笑了。
........
当少女与少年,正在与狼人交战的时候,熟睡中的圣女,正在经历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此时此刻,一切都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