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擦干眼泪,向我一一介绍将要一同前行的伙伴。她说这样具有一种仪式感,还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获得更多力量。
温柔体贴,拥有阳光般标致笑容的是诺·卡莱斯萨坎。
高贵优雅,仿佛冰晶一般的女生是奥薇莉娅·玛雅。
还有……那个秃头——罗夫·赫利尤顿。虽然我很惊讶罗夫·赫利尤顿的出现,但毕竟是艾米找来的,当着艾米的面,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艾米说,当我说出“我要自己去寻求帮助”的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了。
后来她偷偷去找了萨坎和玛雅,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找过任何人帮忙。
她一直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今天我偷偷出门的时候,她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一开始我很生气。我把黛安娜当作好朋友,可黛安娜不信任我。黛安娜要独自面对一切。”
艾米气鼓鼓地跺了两下脚,然后愣住了。过了几秒,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
“可是,后来我想到,黛安娜是那么温柔,连我随口一说的心愿都记下了,又怎么会不把我当朋友呢?她其实是害怕我受伤,害怕自己牵连到别人……”
“可是黛安娜——”
她握紧了拳头,忽地抬起头来看向我。她的眼神真挚且坚定,甚至带着些狂热。
她说:“真正的朋友,是可以在逆境中相互支撑,彼此依赖的。甚至,可以奉献自己的生命!”
看着她认真倔强的样子,我只能在心里苦笑。
我和艾米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几天。毕竟这才开学一月有余,我就在院医务室躺了一个月,连开学典礼都错过了。
我看得出来,艾米看起来性格爽朗,实际上内心脆弱。从她睡觉时紧紧抓着枕头这一点便不难看出,她对周围的人非常依赖。也只有依靠别人,她才能拥有安全感。
但是,这种依赖很容易使她受到伤害。
“艾米,我希望你能记住——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放弃。而且,有的人不值得。”
“但是,黛安娜值得!黛安娜值得一切最好的……”
艾米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围着我蹦跳了一圈,然后欢快的向前跑去。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极北之地路途遥远,单凭我们几个人的脚力是绝对不行的,于是我们决定去东三区的集市上雇佣一辆马车。
萨坎说,由于兰斯洛尔的学生有外出执行任务的传统,有些人便打起了学生的主意。
他们聚集在萨耶的东三区,卖情报、卖装备、卖魔药、提供出行服务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这里的学生没有增加,反倒是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涌进了这里。这里也便形成了如今热闹但也充斥着危险的黑色地带。
我仔细听着,偶尔点点头回应。
所谓的集市,其实是狭窄的一条长街,鱼龙混杂。
我和艾米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我是蕾姆斯特备受宠爱的公主,从小在王宫长大。说实话,我对这种脏乱的地方是有些厌恶的。
艾米倒显得有些兴奋,东看看西瞧瞧,这也好奇那也好奇。萨坎很贴心的拉住了她,然后将她塞给了奥薇莉娅。果然,在奥薇莉娅的震慑下,艾米消停下来。
我和萨坎一左一右并肩而行。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奥薇莉娅拖着艾米走在萨坎的右后方。罗夫·赫利尤顿则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
不经意间,我和罗夫·赫利尤顿的目光交汇。我皱了皱眉,对他依旧保持着敌意。罗夫·赫利尤顿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将目光转向他处。
“啊啊啊啊,让开,让开啊!”
我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从前方人群中冲了出来。男孩的后面紧跟着一条狂奔的狗。再仔细一看,狗的后面还跟着一头撒欢的黑猪。
一位矮胖的小脚老太太来不及闪躲,被黑猪撞上了天,就连她那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都飞了出去。
老太太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一把捞回了飞出的老花镜,然后完美降落在一个中年大汉的脑袋上。
老太太对着眼镜哈了口气,又随手扯下一旁青年头顶的绿色帽子擦了擦。最后,老太太将老花镜戴了回去。
“哦,瞧瞧吧,这里到处都是愚蠢的脏东西……”
“让——开——呐——”
男孩直冲冲向着我跑来,萨坎连忙拉着我向右闪躲。
“你……”
萨坎张了张嘴,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但却被艾米打断了。
“没事吧?没事吧?黛安娜你没事吧?”艾米抓着我,在我身上一通乱摸。
我抖了抖袍子,看着艾米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蹭了一下。”
安抚好艾米后,我看向萨坎,向他道谢。萨坎对我温柔一笑,“你没事就好……”
而另一边,罗夫·赫利尤顿拎着男孩向我们走来。男孩使劲挣扎,先前狂追他的狗也在罗夫·赫利尤顿的脚边乱窜。
艾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树枝挑逗着那只黑猪。
中年大汉带着小脚老太太停在了我们面前。老太太站在大汉的脑袋上。她扶了扶老花镜,然后守着花布裙子纵身一跃。众人只听得吧唧一声,后见着老太太一张脸嗑在了地上。
“哦,老婆婆你没事吧?”
艾米飘到了老太太身边,蹲下来戳了戳她的脑袋。
“哦,我没事呐……”
小脚老太太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正了正自己的老花镜,然后笑眯眯地向罗夫·赫利尤顿走去。
“啊,真的是太感谢了您了。这孩子是我大舅的三姑妈的表妹夫的外甥的孙子,他家里人都不在了,就寄养在我这儿了。”
“谁是你亲戚,你这老巫婆别胡说!”男孩挣扎了一下,反驳道。
“啊,无所不知的光明神啊,瞧瞧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说着,老太太斥责起中年大汉,“大块头,还不快点把他带回去。说过多说遍了不要把他放出来,万一受了伤怎么办?这小家伙已经够可怜了……”
“别,别让他们把我带走,他们是坏人。大哥哥,求您了,我知道错了……”
那孩子急得眼睛通红,肯求中带着哭腔。然而,没等罗夫·赫利尤顿反应过来,那大块头已经上前一步把男孩抢了过去。
“啊,真的是太感谢您了,无所不能的光明神也会祝福您的。”老太太讪讪一笑,然后带着大块头扭头就走。
看见罗夫·赫利尤顿要追,我一把抓住了他。我拉着他的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诫:
“那个老太太不简单,不要多管闲事……”
罗夫·赫利尤顿闻言,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步子。见状,我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谁知下一秒,罗夫·赫利尤顿竟指着那老太太的背影大叫了起来。
“那小子偷了我们的钱袋子!”
喊叫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众人愣了一下,纷纷摸向自己的钱袋。这一摸不要紧,竟真的有不少人没了钱袋。
赫利尤顿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喊道:
“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一喊,整条街彻底炸了!
他们中许多都是亡命之徒,唯一在乎的就是钱。那小男孩胆子也真是大,竟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身上。
没了钱袋的人一拥而上,将老太太一行人围了起来。
“……”
“我呸!不想要命了就吱一声,老子直接送走你。敢在老子的地盘闹事,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人群中不知是谁,扯着大烟嗓子喊了两句。众人一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哦,瞧瞧!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想让谁生不如死?”
“花花、花姐?对不起花姐,老子……哦不,我知道错了……你们还不快点让开!这位是东三区的大姐,先不说大姐偷……拿没拿你们的钱,就算拿了,那也是你们应该孝敬她的!”
大烟嗓子又喊了几句,局势瞬间扭转。
那些先前围住他们的人散了去,我这才看清那大烟嗓子的面容。
那老头骨瘦如柴,佝偻着身子。他拄着一根拐杖,头上还戴着一顶有补丁的破帽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坚挺的鹰钩鼻,两只凹进了眼窝的眼睛,透着狡猾商人精明和抠门的本质。
“你们竟敢诬陷花姐,真是好大的胆子!”那老头用力杵了杵地,哗的一下围过来一群人。
才刚出门就惹上了这么一档子事,罗夫·赫利尤顿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萨坎和奥薇莉娅连忙切换到警备状态。但是,麻烦的是——面前的这些家伙都是不会魔法的平民。依据法则,魔法师是不能伤害平民的。
被大块头紧紧抱着的男孩还在挣扎中。他深呼吸,好像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卯足力气,狠狠咬住了大块头的胳膊。大块头吃痛,连忙将他甩了出去。
即将落地之际,黑猪冲了出来。男孩不偏不倚,骑在了黑猪的背上。
男孩一股脑将之前偷的钱全撒了出来,漫天金币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惹得敌方分外眼红,不由分说就抢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快跟我走——”
黑猪带着男孩冲出混乱,狗狗跟在黑猪后面狂奔。就在黑猪途经艾米身旁时,艾米不知为何抓住了黑猪的尾巴,被强行拖走。
……
我不由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跟上那个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