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逃出了东三区后,天色已晚。在男孩的强烈劝说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男孩的家。
男孩的家在北三区。在萨耶,北三区是贫穷的代表,它还有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贫民窟。
刚入北三区,那条还算宽阔的路口旁,有一棵巨大的枯树。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灯笼发着黯淡的光,隐约照亮枯树下一座破败的木房子。
这房子在这贫民窟的众多房子中极其显眼。
虚掩着的旧窗户,绘有奇怪图案的木门。屋檐下挂着一个被枯藤缠绕的旧木牌子。木牌子歪歪扭扭,上面刻着三枚字符。我仔细瞧了一会儿,依稀辨认得出是“杂货店”的字样。
艾米看着面前这座充斥着神秘感的房子,一时忘却了逃亡的疲惫。
她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憧憬。
“哇,真是挺有趣的样子!”
“当然了。而且,里面会更加有趣。”
男孩昂首,面带自豪。
男孩绕过艾米,跳到了最前面,双手推开了木门。木门嘎吱作响,仿佛在痛苦的呻吟着。
“爷爷,我回来了!”
我们跟着男孩进到了这间杂货店。
房子面积不大,但里面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该有的东西也样样俱全。
看似随意但暗藏规律地摆放着的各式盔甲,墙上挂着的大小兵器。巨大的架子上摆放着装着不明物体的透明瓶子、以及绘有奇怪图案像装饰品的物件……这些奇怪的元素聚集在一起,给这位店主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也让我不得不对其心生怀疑——是否从我们一开始进入那条长街,就被人盯上了?还有,罗夫·赫利尤顿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在来这里的路上,那个男孩悄悄地把钱袋交还给了我。他说,那是之前在东三区,他蹭到我的时候拿走的。那个漂亮的大哥哥……也就是罗夫·赫利尤顿让他还给我。
就算真的只是为了那个钱袋,他明明可以选择其他的办法。和那群人起冲突,完全是没必要。
况且,我是知道自己的钱袋丢了的,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偷偷看向罗夫·赫利尤顿,瞧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于是,我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深棕色的木制柜台上摆着几件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古董饰品和一盏煤油灯。一位年迈的老人家坐在柜台后的高脚凳上,藉着柜台上煤油灯的微亮光芒,擦着一个奇丑无比的罐子。老人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那罐子是一个稀世珍宝。
听到男孩的声音,老人不曾抬头,只是很平淡地回了一句“丫头回来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行为举止十分跳脱的小家伙是个姑娘。
男……哦不,女孩不甘心地凑到老人身边,撒起娇来。
“爷爷,今天在东三区,我差点被人抓住。多亏了一个漂亮大哥哥救了我……”
“你又惹了麻烦……”
女孩一愣,故意压低了声音。
女孩究竟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过了一会儿,我只看见那老人家擦罐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轻轻将罐子放下,然后抬起头来。
他起身,热情地迎上了我们。
“哦,真是太感谢了。”他引我们到了杂货店的二楼,请我们坐下。“你们救了我的孙女,我会报答你们的……”
只是此时,故事的主人公罗夫·赫利尤顿,由于不明原因,却在该出头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最终还是诺·卡莱斯·萨坎回了老人家的话。
“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们因她惹上麻烦,她帮我们解了围困。所以,无需另外答谢。”
我随声附和。
“我都听这丫头说了。”老人家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拍在了女孩的小脑袋瓜上,“你们要去极北之地,我可以送你们。”
在来的路上,艾米将我们的事全部告诉了这个女孩。
“我有马车。而且,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探险。这整个索尼亚都让我走了大半,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迷路。”老人家丝毫没有给我们考虑的机会,就直接替我们做了决定,“我和丫头去准备晚饭。吃完饭后你们就在我这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们一起出发。”
“吃的?那我也去!”
艾米眼睛一亮,跟着这一老一少去了厨房。
罗夫·赫利尤顿为了那女孩得罪了花姐,我们是没有办法从东三区的集市上雇佣到马车了。老人家愿意帮忙固然是好,但这种承人情的不平等交易真的可行吗?
我想要叫住他们。可看着艾米一蹦一跳追随其后的欢快背影,我终是没能说出口。
我讪讪地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萨耶各区的黑街集市以及情报网错综复杂,相互之间又留有联系,今天我们得罪了花姐,就等于上了所有区的黑名单。”
罗夫·赫利尤顿在我旁边坐下。他说这番话,是在提醒我,不管我有再多的顾虑,也只能选择相信。
“我知道。”
伴随我声音落下的,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许久,老人家扛着一张毯子走了上来。他的后面跟着端着餐具的女孩和艾米。
“不好意思。家里第一次来这么多客人,没有那么大的桌子和足够的餐椅,只能用这毯子凑合一下了。你们就当……野餐吧……”
“没事的,本来就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萨坎微笑着迎了上去,双手接过毯子。罗夫·赫利尤顿沉默着清了清空间,让毯子能够平铺下来。
我和奥薇莉娅则接过了餐具,摆在了毯子上。金属锻造的盘子上雕刻着奇怪符号,整体看下来,造型感和艺术感十足。
忙完之后,我也坐了下来。罗夫·赫利尤顿顺势坐在了我的右边,艾米则黏在了我的左边。奥薇莉娅和阿诺则是坐在了我的对面。
艾米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兴奋。她的笑容像抹了蜜一般甜美,粉嫩的指尖点向老人家和女孩端来的一盘又一盘菜肴,叽哩咕噜地介绍着。
“这是我做的!”
“还有这个!这个也是我做的!”
“呐呐,看这个漂亮的草莓蛋糕,这是小美叶做的!”
“这个是爷爷做的!”
“这是……”
不一会儿,原本空空的毯子上面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有乱炖在一起的野味,有摆盘精致的水果拼盘,还有色彩缤纷甜腻的小甜点……
而这些,绝对不是一个贫民窟家庭可以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