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雪狼和普通的狼群不同。
幻雪狼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群居动物。它们聚在一起,只是为了种族的延续。极北之地,天寒地冻,能够存活下来的狼崽本来就很少。
最令人惊叹的是,幻雪狼的成年礼,本质上就是一场亡命之徒的厮杀。只有活下来的狼才有资格在雪地上驰骋。更多的时候,只有一只狼能够活下来。
成年后的幻雪狼会离开狼群,背付着族群的未来独自生存。它们或许会开辟一个新的家庭,或许会孤独流浪,最终消失在风雪中。能够留在狼群的,只能是有资格和狼王共同繁衍后代的母狼。
我们和狼群展开了殊死搏斗。
这是一支由一只巨型狼王、两只成年幻雪狼、和数十只幼狼组成的队伍。
即便狼王并没有真正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它只是站在远处的高坡上观望。两只成年狼也只是在外围嚎叫助势。
即便其中有几只幼狼已经受了伤。
……
或许对于狼王来说,面前弱小的我们就如同待宰的肥羊。我们所有的挣扎,在它的眼中都只是临死前的恐惧。
又或是……这场战斗,只是对幼狼的一种磨炼……
不管怎样,它们的力量仍不容小觑。
面对狼群迅猛不间断的一波又一波攻击,我护着艾米,几乎是凭借本能来施展魔法。我就像一个钟摆,机械般的挥舞着右手,释放一枚又一枚火球。
来极北的路上,阿诺教了我许多魔法。可我很笨,就只学会了大火球术和极冰之刃。
相比我自己的单打独斗,阿诺和奥薇莉娅的配合就显得非常默契。他们将后背交予彼此。奥薇莉娅吸引幻雪狼的攻击,然后用藤蔓将其缠住。阿诺则趁着当下的几秒,迅速补上致命的一刀。
但幻雪狼太过强大,这样的配合又十分消耗魔力和精神力。并不是每一次攻击都能正中要害。阿诺不仅要时刻准备配合进攻,还要防备其他幻雪狼的偷袭。连续解决两三只幼狼后,阿诺对力度的掌控越发吃力,施展魔法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们的举动似乎惹怒了狼王。
在狼王的指挥下,两只成年幻雪狼也扑了过来。这两只狼的加入,让狼群的攻击越发凶悍。
向来都是一尘不染的奥薇莉娅,在这刻竟显得狼狈不堪。就连阿诺的身上也已伤痕累累。可是我不能死。我辛辛苦苦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我才刚刚踏上元素师的修行。
我必须活下去。
我一边抵挡幻雪狼的攻击,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的情况。
我注意到罗夫·赫利尤顿。他在离我很近的距离。他的目光十分平静,面对幻雪狼凶悍的攻击也是游刃有余。
火球术的伤害很小,魔力消耗也很小。每当幻雪狼向罗夫·赫利尤顿扑过来,罗夫·赫利尤顿便施以瞬移躲避。同时,罗夫·赫利尤顿向其释放一枚火球。
瞬移的距离有限制,但巧妙的闪躲角度会让数只幻雪狼相撞。而火球恰到好处的攻击,则会让幻雪狼受到的伤害加倍。如此,一边戏耍一边消磨幻雪狼的体力,一边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摧毁幻雪狼的生命。
这是很机智也很适合他自己的应对方式。
同时,我还注意到一只跛脚的幼狼。它比其他的狼要瘦小一圈。所有的幻雪狼都忽视了它的存在。
它跟在狼群的后面,奋力向前冲却亳无方向,仿佛一只乱撞的无头苍蝇。它撞倒了,爬起来继续冲;被挤走了,嚎叫一声接着冲……这个样子的它滑稽可笑,眼睛里还透着一股子傻气儿。
或许、或许我可以……
我的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距离很合适,我可以将自己面前的幻雪狼吸引到罗夫·赫利尤顿那里,然后以那只跛脚的狼为突破口冲出围困。但是这样,会让昏迷的艾米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暴露在幻雪狼的疯狂进攻中。而罗夫·赫利尤顿很有可能因为我的行为被更多的幻雪狼围困,他的攻击节奏也就此打乱。
那么阿诺呢?如果是阿诺那边的情况……
我有些犹豫。
不跑,我会和其他人一起死。
跑,我将得到一线生机。
不,不对。
我不能冲动。
我看向不远处默默观战的巨型狼王,那只幻雪狼也在注视着我。它冰晶般的蓝眸中透着凌厉的敏锐,好像将我自私的心思全部看透。
我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它用眼神告诉我,我跑不掉的。一但我冲出包围圈,它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我的面前。而那锋利的尖牙会轻易刺穿我的脖子,甚至是身体。就算我有幸没有被一击毙命,也会慢慢、慢慢,在疼痛中,因血液干涸而死。
而那之后,罗夫·赫利尤顿、阿诺、奥薇莉娅,还有艾米。他们大概会因为我的死震惊,四面八方的幻雪狼一齐向他们扑去。
他们倒在雪地中,幻雪狼贪婪地分食着他们尸体。炙热的血在纯白中绽放出一朵朵嫣红的花,最终被无情的风雪淹没。
……
接着,我又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结果无一例外,等待我们的都是死亡。除非,会有神迹降临。
一道寒光闪过,一只成年幻雪狼咻然扑到了我的面前。四目相对,我清楚的感受到它目光中的冷漠。那种冷漠深深刻印在它的骨子里,是它与生俱来的东西,它的本能。
这一刹那,我竟然觉得自己和它很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我隐约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机械般转过头去,只见着一张熟悉的脸。
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浓稠炙热的液体溅落在我的身上、我的手上、我的脸上、我的唇边……是腥咸的味道……
“阿、诺……”
我抬头,看见那张惨白却依旧挂着笑容的脸。
他说,我可以信任他,在任何时候。
这家伙是笨蛋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他总是这样,又善良又温柔还傻得可以。随随便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我豁出命来,他甚至不知道我对他说过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挺好的。
四面八方的幻雪狼一起向我们扑来,我只见着白压压的一片……
奥薇莉娅和罗夫·赫利尤顿一边防御,一边向我们这边靠拢,终于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和阿诺一起坠入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