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夜色恰如其分的宁静。
星斗清清亮亮。
我和她就这么坐在草坪上。
小河涓涓流淌。
除我们别无一人。
“真好啊——”
她喃喃自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既然是神，你就是道。剩下的一片，就是所为净土么？”
“不，这是为你准备的礼物。现在，它变成了你给我的心意。”
“……像你这样善良的人，真是让人恶心。恶心到难以下手，哪怕是虚幻的时间，一晃眼的工夫，我也不愿意占用。切。”
“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从未忘记一念。只是习惯拥有之后——就像眼睛永远注意不到自己的鼻子一样可笑啊。”
“嘛，在和一个女孩独处的时候提起另一个女孩，很失礼哦。”
沉默。
随后我们不约而同哈哈笑起来。
明明应当不是那么和谐的气氛，却意外的合得来。
月色如水。
凉风习习。
笑声收歇。
“真是的，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王一清和我说了之后不久吧。”
“怎么断定我就是叶子的？”
“化名小叶啊——这个理由可不够充分。我只是觉得，你的神引不可能把你歪头的习惯也复制过来。这种信息未免有些无用吧？”
“切~”
叶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闹了半天你还是撞大运啊。我可觉得这是我的一个相当明显的特质呢。亏我还装的那么卖力……”
噘着嘴的样子好可爱。
“不会给你接吻哦。”
她又补充了一句——
“想都别想。”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对我的可爱有自知之明啦。”
“希望你对你的自恋也有点自知之明啊。”
“你才是自恋狂魔呢。怎样，你意识到自己多喜欢自己了吧？”
她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那可不。我爱这个世界啊。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我曾看过的小说里有一个概念，叫泛神化。如果所有的东西本质上都是神的显化，那么神就能搬起搬不动的石头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不喜欢当神的感觉？大可不必意识到这一点，做个自然神有什么不好。或者你有些恶趣味也没关系，当恶魔，当救世主，被神服务都可以啊。都没兴趣？”
末了，她又补充道：
“没必要拒绝自己。”
我笑。
“沉溺力量固然享受。只是，当了解到我这样不负责任在这里享乐，相对而言‘现实’中的一念，一清，还有你，都会走向既定的结局……我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啊。”
她的目光很怪异。
“没必要这么温柔。对敌人温柔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们一定要是敌人吗？”
“.…..”
“我有超能力，大概是…总之我知晓了一个错误的未来。现在，我想改变它，不想让它出现。
我不想让...某些悲剧发生。
“嘛嘛，感觉你和江湖术士很配…“算命，看手相，配钥匙咯！”那种。话说，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是有关人士。”
“这倒是…我也这么认为，哈哈，我肯定是相关人士咯。司命，我很期待，接下来你的表现。虽然我知道许多事情，在情报上你也不可能胜过我……”
毕竟记录之书现在在你的手上。
“左倾八度，你还真是喜欢这样啊。顺带一提，现实生活的王一清没得罪你，别对他发脾气吧？”
......
“这，可说不准呢。他既然是这样的性格，那肯定会坏我大事的。”
几片云朵微微掩住了星光。月色透过云彩，给人一种薄纱般朦胧的美感。
“顺便一提，大事是指？”
……
既然会犹豫，那就说明……
“这个嘛。”
“嗯？”
“你总会亲身体验到的。你可是压轴出场的关键人物啊。对了，因为你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所以我绝——对无法放弃你呢。
我诚挚地向你发出邀请。你，愿意协助我么？我可以保证，最后的结局就算谈不上幸福，也绝不会悲伤。”
我动摇了。
简简单单地动摇了。
说句实话……上一次大概是和她的计划严重偏离，结果是，我身边的人全都受了伤啊。
甚至就连叶子自己也——
结合记录之书对我的批语，我大概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
这说明什么？
有了生命，就会有可能性。有了无限次重来的机会，就有了无限的可能性。这就是我的能力的本质吧？我如是猜测。这样也算解释得通无限可能的说法。
所以，理论上我是可以见证这个世界未来的事件的。如果真的如她所说，每个人都会得到拯救……或许暂时的妥协也好。
只是，我不想轻视生命罢了。
就算我个人滥用这份恩赐，我也不希望抛弃任何一个人。
也不希望抛弃这个世界。
只是，这份可能性是我争取过来的……大概也会不同于上次吧。
那么——
“你的具体目的，不打算告诉我了？”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要我如何信任你？”
“我会强求。最好~配合一点啦。”
“那……”
那就尝试一次吧。
“我只会答应你一个条件，相对的，你也要给我一个条件。”
“年轻气盛，总想着那种事情呢……呜，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
“不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呵。也行，就先来个口头约定？这里也签不了什么契约。”
“.…..可以。一言为定。”
叶子摆了摆手。
……
片刻。
“不再在这里玩一会儿么？你现在是我的盟友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可是完全无关的哦。”
“……”
“这可是我给你的礼物……也本打算让你玩腻了，甚至把欲望与空虚的无底洞填满了之后、尝试过所有想做的事情之后，消磨光了激情，或许就能让你乖乖听我的话了呢。”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特意把结婚誓词的有效界限划定在死亡这里啊。”
“不得不说……类似于黄粱一梦这种法术，真的很好用啊。可惜我只是提供术式，梦境的主体、甚至梦境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本人的分别显化。这就导致，在某种意义上梦境也是按照你的认识、知识和精神能力构造的。把我压迫的这么惨的王一清……在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作用啊？”
“大概是，维护秩序、甚至到了保护我……和小念的地步吧。他有着强大的力量，可是也没有被我想象成一个超人。”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这个幻境……或者说梦境有些过于平凡了，这是人做的梦么？还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逻辑崩坏……不得不说，你真是不可思议。幸好我们现在是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我不会为梦里的事计较啦。不管是你对我们做的事，还是为什么梦境这么寻常。只是有一点，我得告诉你——”
话是这么说。想也是这么想。
可那一天小念的眼泪，突然滑进了我的心间。
“嗯？”
“既然是朋友，那就非得告诉你了。现实世界中，你可能会面临——死亡的结局。还请保护好自己。特别是……别让别人感到内疚。”
“.…..”
不安。这是我能直观感受到的，叶子的情绪。
“没，没事。我大致也猜到了。毕竟，出了巴别塔就突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没有想到啊。还好先刺探到了这样的消息，不然可能真就交代了。”
“.…..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关于一念。”
“还说不计较梦里的事？”
“这，这也不能说是计较。你，你做梦的时候不会因为梦里的事情而感慨么？”
“…很遗憾，我不大会做梦的样子。”
“啊？”
叶子的脸上有落寞的神色。
“字面意思，我是不会做梦的。一次也没。”
“——！”
“就是这样。白日梦还不够做的么？问吧。”
世间大梦啊。
“人生如梦，一尊坏酹江月。”
“哈哈哈，是这样啊。”
她显得有些惆怅。
就好像是被世界孤立……不，是离开了世界般的孤寂。
“什么时候，你替代了她的位置？”
“你醒来的那天，晚间。我们约好了，让她见你一面，而后我会代替她。套到了记录之书，我自会离开。”
“现在看来，你打算让那成为最后一面？”
“并不是~我早晚都要离开。”
“现在穿着婚纱的人还真是理直气壮呢。”
“...细节勿问！”
……唉。
那就是我心中的一念吧。
甚至会为了别人的安全……傻傻的牺牲自己。
心里一阵悸动。
唉……
谁不是呢，喜欢着心中理想的，ta。
虽说只是一个长长的梦，还是要给她一个结局啊。
一个好结局。认认真真回应她感情的结局。
“诺，司命。我也觉得，你不能负她。”
“.…..是。所以我也不会请求你把这幻术解开。”
“当——然不会！你求我我也不会听的。离开这里的方法，你要自己去找才会更有意思啊！”
“也正好。你既然扮演的是她的角色，那就把从她那里拿走的一切还给她吧。”
“嗯。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还是很好奇，看你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是已经有解法了？”
“那是自然。简简单单嘛。”
“怎么说的…呼呼，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她对我做了个鬼脸。
“……差不多是这个说法吧。幻境之所以能困住人，其实还是人心中愿意把它当做幻境。”
“说下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愿望呢……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满足于现实，只想满足自己的妄想。而哪怕是意识到这是幻境的人，只要还追求某个‘现实’，那就永远无法出去吧？”
“是这样，是这样的。你还真是有才能……不可小觑啊，司命。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方法了。那么，我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我自己的命运也清楚一二，我最大的对手也变成了朋友——”
“.…..”
我知道她要…
“那么再见了，司命先生。或许对你来说体感时间会显得久一点。我会在这里留下一个关于时间地点，还有你是谁的暗示，以保证你不会忘记自己。
“嗯。
她的身影逐渐淡化，就像美人鱼里的泡沫一样。
融入到了空气里。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直至我的怀中。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封印记忆，等待叶子的提醒。
在这里履行本该和一念结下的誓约。
嘛，其实离开这里的方法很简单。
“不必求真，只是息妄。”
把幻境当作真实，而无所求，保持平常心，仅此而已。
迟到了就焦急好了，分手了就痛哭好了。父母老了就好好赡养，缺钱花了就想到要努力赚钱而不是祈祷“这是个梦从，所以钱啊从天上掉下来吧！”这样的事情。
无需抗拒，境随心转，这个梦便是我自己。
“…司命…哥？”
就算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就算是这是虚伪的、不诚实的世界。
我也要负起责任啊。
幸福是否虚假……也要看对谁而论。
“啊，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