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昏之时

作者:陨星击水 更新时间:2019/6/11 20:03:03 字数:3201

——视野被无尽的炽红色占据着。

翻卷的火舌舔舐着走廊两侧的墙壁和头顶上的天花板,混凝土和砖石在高温的炙烤下迸发出劈啪作响的开裂声,时不时有崩落的碎石从头顶上掉落,砸在我脚边的地面上,看起来这栋建筑的结构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是置身于这样的火场之中,我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皮肤也没有任何的痛感。而且四周的环境也微妙的带着些许模糊和扭曲,这并不是因为火场的烟尘遮蔽了我的双眼,反而像是我本身患上了重度散光那样,无论怎样努力也没有办法让双眼正常对焦。

于是我明白了,这里是我的梦境。都说梦境是人现实中的经历在潜意识中的反映,只是我非常确定,这片火海并不是存在于我记忆中的地点,大概只是电影或者小说之类的东西给我留下的某种映像吧。

——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在这场梦境中感到如此焦躁呢?为什么我的目光会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死死盯着走廊的一头而无法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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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无比僵硬,酸痛的肩膀和背部让我感觉自己的关节就像是一堆忘了上机油的齿轮,稍微动一下仿佛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抬起了身子,感觉自己的脸颊因为一直压在桌面上而有些发热,环视四周,我发现自己置身于学校,之前是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睡着了。

“真怪啊……”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吗,总感觉记忆稍微有些模糊。黑板上方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傍晚的5:45分,距离放学已经过了超过一个小时,理所当然的,教室里并没有其他同学,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没有开灯的教室,将整个教室染成了一片橙红色。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睡着了?”我抓了抓后脑勺,在我的记忆里,下午4点半学校放学之后,没有社团活动的我就离开学校直接回家了。既然如此,我没有理由在一个小时之后回到教室的座位上呼呼大睡,而且我也没有折返回这里的记忆。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啊……”我小声地嘟囔着,但是无论我怎么思考,我都没有离开学校之后的记忆。不寻常的地方有很多,不过在我低头看时,却发现了其中最为显眼的一处:我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知为什么沾满了尘土,白色的短袖T恤染上了大片大片的土棕色,而且衣服裤子都变得皱皱巴巴,还破了好几个口子,看起来就像是我穿着这身衣服去跟别人打了一架。

“……看起来在回家的路上确实发生了些什么,虽然不知为何我完全记不得了。”赤红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我的眼睛,感觉到了几分刺眼的我微微侧过了头——并且与此同时感到了异样。

我们班级的教室是东西方向的,窗户朝向南边,而讲台则布置在教室的东侧。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近教室最西侧的墙壁,因此挂在西方地平线上的夕阳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直射在我的座位上的,只有从东方升起的朝阳才会给我带来这样的麻烦,事实上我每天清晨的早读课都会为了这种事情而烦恼。

“骗人的吧?”受到惊吓的我“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三确认了四周的方位,并且意识到窗外那一轮红日确实是初升的朝阳这一事实——然而这就意味着,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第二天的早晨六点,我有超过十二个小时的记忆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不对,等一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想,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诡异了,当务之急是要搞明白,在我离开学校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我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思考了好一会,脑海中还是一片混沌,完全不明所以,猛然之间有种自己的记忆变成了一卷电影胶片,然后有人对其中的一段进行了剪辑的感觉。

莫名的不安和烦躁充斥着我的内心,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茫然地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踱步——然后,当走到窗边的我无意中向窗外看去时,过于超出常识的景象让我的大脑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

从我所就读的高二C班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直接俯瞰学校的操场,作为这所学校最有活力的场所之一,一天之中的大多数时候,都能在这里看见成群结队的学生身影,即使是在放学之后,也会有不少学生来到操场。体育社团在田径场上进行着训练,热爱篮球的学生在篮球场上互相争抢对抗,羽毛球场和乒乓球桌也都被各自的使用者们所占据,青春所赋予这些十五六岁的最宝贵的活力,正通过身体的剧烈动作不断地从他们的身上挥洒出来。

——没错,动,这正是作为操场所不可或缺的关键字。然而此时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如同照片一般完全静止的操场。操场上所有的人、乃至窗外的整个世界,就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的视频一般,定格在了被截取的那个瞬间:因为冲刺而面容狰狞的田径队队员,以一个帅气的上篮姿势定格在空中的篮球队队员,因为击打失误而即将飞出界的乒乓球,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了那个瞬间,就连那只偶尔飞过教室窗前的蝴蝶,此时都像是被钉在了木板上的标本一般,凝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这……”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异变,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看起来就像是时间被停止了一般,那个瞬间,这样一个听起来颇为荒唐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不知道在窗前愣了多久,因为过度错愕而死机的大脑慢慢地恢复了运转。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微的痛觉让我确信自己并没有在做梦,随后突然感觉教室里似乎比之前亮了不少。

“……太阳升起来了?”我看向了东方的地平线,不过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原本只是从城市的楼宇之间露出了一角的朝阳,此时已经完全露出了自己的容貌,教室里的色调也从鲜血一般的赤红变成了略显几分耀眼的金红。

我有些疑惑地用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当然知道太阳东升西落是自然界的规律,只是无论如何它也不应该在我愣神的短短一两分钟里升高这么多。更何况,在这个万物都因为不明的原因而静止不动的世界中,只有太阳正常的升起,不管怎么想都让人感觉颇为异常。

“算了,异常的事情也不多这一件。”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感觉因为这一连串的冲击,大脑已经完全麻木了,无论是多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此刻的我没准都能坦然接受。总而言之一直留在教室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出去四处转转的话,没准能遇到那么一两个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呢。

这么想着的我走到了教室的门口,伸手按向了门把手,然而无论我怎么用力,金属的把手却始终一动不动。我又用力推了两下门,木质的教室门就像是被焊死在了门框上一样,连一丝轻微的摇晃都没有。

“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我想到了之前玩过的某个恐怖游戏中的描写,不由地暗自咽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隔着无法打开的教室门,我突然听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啪嗒啪嗒”的脚步听起来有些缓慢和沉重,由远及近地向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有……有人吗?”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隔着门大声地喊了起来,同时用力地砸着门,“请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还有这扇门为什么打不开啊?”

没有回答,我听见脚步声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教室门的对面停了下来。一门之隔,对方距离我可能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我甚至能够隐约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隔着门传入我的耳中。

“请……请问……?”门对面的沉默让我微微有些紧张,就在我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的时候,伴随着一阵碎裂的脆响,教室的门在我的眼前化作了满天的碎末。

没错,既不是被砸开一个洞,也不是被劈成两半,木质的教室门在那一瞬间就像是被用棒球棍砸碎的玻璃雕像一样,碎成了一片四散纷飞的齑粉,细密的粉末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覆在了我脚下的地面上——这不像是木头被打碎所应有的样子啊,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穿过只剩下门框的教室门,数道银光如同闪电一般向我席卷而来,在我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我的视角突然飞快地落向了地面,数块同样散落在地的人体残骸、以及从断面中汩汩涌出的鲜血占据了我的视野。

颈、肩、肘、腰、髋、膝,总计十处部位几乎同时被利刃切断,失去支撑的人体碎块如同崩塌的积木一般滚落在地;因为脑袋落在了地上的缘故,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向上看,此时此刻映入我眼帘的除了我自己的躯体碎块之外,就只有一把刀尖抵着地面的武士刀,以及校服配套的、鞋扣上印着我们学校校徽的黑色皮鞋。

——虽然眼睛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些,但是冥冥之中我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将我分尸的人的身份,有关于她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开始在我的脑海中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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