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是一块帷幕，底下是无数人上演的百态人生。
氲城市中心的权王大厦更是聚集众多剧目同时上演，而其中最重头的重头戏自然是在三十六层、厌的地盘上上演了......
巨大的落地窗边，有一张小茶几，其四边有三边摆着沙发、而靠落地窗的那边没有。
厌坐在一侧的沙发中央，暗耀正襟危坐在他旁边，符彩坐在他对边的沙发上，一零一则坐在落地窗对边的沙发上。
暗耀僵硬得像一尊石雕，双眼成了两个茫然的圈圈、嘴巴似无力地微微张开，脸蛋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一般。显然不是因为自卑、自我否定之类消极的情感才导致她陷入这种状态的，看来厌那一吻的效果很持续啊......
符彩眯着眼看向暗耀，她觉得不大对劲，现在暗耀的反应与其之前一板一眼、要死要活的状态实在差别太大......那红扑扑的脸蛋更是令她在意无比——暗耀和吾主发生了什么？
那满是疑问的视线、巴不得把一切都看透的视线，纵使是来自言行举止奇奇怪怪、老不着调的符彩，也让厌感到浑身发毛......
厌撇开视线不想与符彩的视线相对，而符彩见厌这般反应就越感事有蹊跷、便更加努力地盯着......感受到符彩的视线愈发强烈，厌躲避视线的行为就越明显。
情况陷入恶性循环，作为循环导火索的暗耀却因为正愣神中所以完全免疫了这循环所带来的尴尬。
一零一倒是可怜了，明明与这循环没多大关系却置身于厌与符彩所营造出的尴尬氛围之中，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想要打破尴尬却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几欲出声却都被符彩的瞪眼与厌闪避的目光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夙姬那鬼灵精早就跑到别处玩去了，故此在场最难受的那个就是一零一......
——天啊！什么都好！来个东西救救场吧！
欲哭无泪的一零一真心期盼道......
嘭！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身着淡蓝色卫衣、白色中裤与黑白色布鞋的秦梳兰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随后站定身子，屈起腿、俯下身子以用手摁住膝盖，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办公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全被不速之客吸引，秦梳兰衣着彰显及笈之年少女的青春活力，此刻大喘粗气的姿态像是一位刚结束了马拉松长跑的运动女孩，可惜她没扎马尾，不然就更像了。
“你......跑上来的？”厌犹豫了一小会，疑惑道。
“是......是啊......额咳咳......呼呼呼......”听秦梳兰那夹杂着喘气与咳嗽的回答都替她难受，这说着话都像一口气上不来一样。
“何苦呢......”
“谁叫你们开会不叫我？！”秦梳兰气愤地吼道，然后蹭蹭蹭地便奔到厌所在的沙发旁一跃而上，震得厌与暗耀都弹了一下。
“我们开会为什么要叫你？你有什么必须参加的理由么？”厌挑着眉头瞥眼看着秦梳兰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把我拉入你们这伙的就是你自己诶！”秦梳兰愤懑地举起双手晃动着，气鼓鼓的脸像极了刚出炉的白面包子。
“啊......也是。”厌有些无奈。
“什么啊？！你不乐意我来就算了！”秦梳兰站起身，赌着气就要走。
刚站起身，秦梳兰的手臂便被厌一把抓住。
“你干嘛？！我要走你还不让了？”
“来了就别急着走了.......何况我也得谢谢你。”厌有些难为情。
“谢谢？什么？”秦梳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额咳！”厌故意咳嗽一声，“总之，秦同学，请你坐下。”
“啊？哦。”听厌的语气似蛮严肃的，秦梳兰立即正色，端正地坐下。
“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啊！是啊！”秦梳兰猛然高呼，神色激动、歇斯底里，“枪击是吧？！昨天一次还不够，今天还来一次呢！我可吓死了！那可是枪击欸！别人从小到大还指不定能碰上一次呢！”
——是啊......可你前天晚上还被人拿枪面对面指着呢。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干啥？
厌无语地想道。
“然后呢！”秦梳兰根本不知道、或许也不在乎厌怎么想的，“听说今天和昨天一样发生枪击后还出现了一个清洁工拿着手枪乱射的事件呢！这是你们干的吧？”
暗耀一震，低下了头......厌赶紧说道：“是和我们有关系，所以呢？还有这事不必再提了。”
“哦，我就说像你这样的肯定会有所行动嘛~然后一放学你就不见踪影了，我猜你就是根据枪击事件和手下商讨来了！所以我就来找你喽！毕竟学校也是我的学校，我也算是你这边的人了，缺席怎么能成呢！”
说是这么说，但秦梳兰稍微略过了几个步骤，首先她是回了一趟家和妈妈吃了饭才来的。说去找厌，但秦梳兰所知的厌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所幸一零一也帮秦梳兰办了一张权王大厦的会员卡。秦梳兰也不用在进入大厦时被当成物品一般对待，还要脱去一些衣服鞋袜才能进入了。
“所以你们想到办法抓住那个枪手了吗？”秦梳兰满怀期待地问道。
厌还未出声，远处的夙姬便抢着说道：“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要警方介入的吧？你一个劲地问我家主人干嘛？”
看夙姬那头也不抬的模样，小手摆弄着几张不用的文件纸，估计是在网上学到了什么新奇的折纸方式。
“是哦！”秦梳兰恍然大悟一般地拍拍脑袋，“找警察啊！”
她顺手掏出自己的老人机准备报警。
“要是报警有用，学校方早就请求警方帮忙了。”厌给秦梳兰泼了一盆冷水。
秦梳兰老人机的屏幕上才刚出现“110”的字样，她的手指正悬停在拨号键上方，“欸~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厌就用这么一句话想打发秦梳兰。
“哈？”秦梳兰自然不能接受，“说清楚点啊！”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明吧......”一零一开口了，毕竟厌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像是厌秘书一般的一零一便代替厌回答秦梳兰的疑问。她本身就以“主人的秘书”自居，身上穿的职业装既可以是女强人也可以被理解为女秘书......
“咳咳，”作为礼貌，或许也为了壮胆，一零一咳嗽两声，便道：“就昨天及今天两度发生在天骋学院内的枪击事件，造成的损失仅有两块玻璃，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本市警方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但以‘未造成人员伤亡不属于刑事犯罪’为由拒绝分派过多警力调查此事......而今天警方派出来较多警力也是因为第一次枪击发生后的清洁工持枪事件......”
暗耀再度一震，她低下头，脸上已没有了红色，只蒙上了一片阴影，“果然，我就是个捣乱的......”
心神将要陷入泥沼之际，暗耀忽而觉得自己手背上传来一阵温暖。她一惊，只见是厌握住了她的手！红晕再度悄然爬上了她的脸蛋......
“嗯......”符彩的视线聚集在厌与暗耀交叠的手上，目光微妙......
厌被盯得芒刺在背，他给一零一打个眼色催促一零一快说下去。
“啊是......虽然警方的声明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没错，但实际上，似乎是警方被施压了，关于天骋学院枪击事件，警方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动真格地去调查。”
“什么？！”秦梳兰惊了，“那个枪手来头这么大？”
“那名枪手身份的确不简单，不过向警方施压的应该不是枪手本身，而是枪手的雇主。”
“雇主？”
“是的，”一零一拿起一份文件翻阅起来，“根据调查，昨天今天，连续两天在天骋学院校区内进行枪击的枪手，应该是代号为‘摩羯’的狙击手。”
“摩羯？星座吗？”秦梳兰疑惑道。
“秦同学，请你不要插嘴。”
“哦......”
“咳咳，那么请容我继续说了......”一零一翻到文件的下一页，“该人具体信息不详，只知道其是一名雇佣兵性质的工作者，故此可以断定，其被雇佣了，而来到这里进行枪击，也肯定是根据雇主的指示做的。
“此外，那名代号为‘摩羯’的狙击手也不简单。其在阴暗面中很出名，其雇主也基本都来自阴暗面，根据记录，多起足以称为暗杀史上的神话的事件皆为该人所为。”
“阴暗面？那是什么东西？唔呜......”
秦梳兰再插嘴提出自己的疑惑，厌便给了她一个“请安静”的眼神。
一零一倒是顺着秦梳兰的疑问为她解惑，“所谓‘阴暗面’就是世界上任何普通百姓难以接触到的人事物的总称，你可以理解为隐藏在表面世界下的另一个世界，基本上是一些杀手、恐怖分子、国家特殊机构的主场......”
秦梳兰听着，愣了，“感觉我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很危险的事啊......”
“你进了这个单位也就相当于进入阴暗面了。”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何况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也都是涉足阴暗面的人，你想置身事外几乎不可能。”
“欸？！”提到父亲与哥哥，秦梳兰显然动摇地很厉害，“他、他们也是？！”
“有钱有权有势的，像我们学校里的名门生家里几乎都和阴暗面有关。”
“哇......我好像知道了不少我不想知道的......”
“自顾自跑来凑热闹的是你，刚才主动提出疑问的也是你，现在还说什么？好了，安静，别再插嘴了。”厌就像一个幼儿园老师，而秦梳兰就是那个因无理取闹被老师教训的小屁孩......
一零一：“咳咳......那么，我查到的就这么多了，还要更多情报的话就只能等待进一步调查了。”
“唉......”厌叹了口气，“那么就这样吧。接下来，暗耀，说一说你和那个家伙交手的经验吧。”
“啊？额，是！”暗耀慌忙应答，然后尽可能详细地把记得的事情叙述一遍，全程她虽被厌牵着手、却始终不敢直视厌，连符彩她也不敢直视......
“嚯嚯~如同缥缈的幽灵般凭空消失的力量么？面对如此未知之力，也难怪黑暗中的闪耀者也力有不逮呢~”符彩摁住自己那被绷带缠住的左眼、故作高深。
厌感到暗耀握住自己手的力道一瞬间变大，当即瞪了符彩一眼。
摆出不明觉厉姿势的符彩被厌的视线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她赶紧移开视线吹着口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厌挠着下巴，思索着，“原来如此么......凭空消失？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他真的消失了！我亲眼所见！主人您要相信我啊！”
暗耀近乎疯狂地扑到厌身上吼叫，她双手紧紧抓住厌的手臂似乎要把它捏碎，神情狰狞、比追击那个枪手时更加狰狞，整个办公室都填满了她的吼叫声。
“好了好了！”厌赶紧安抚暗耀，“我没有说不信你！我只说他不可能凭空消失！会不会是某种障眼法骗过了你！”
暗耀也发觉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坐回去、一声不吭......
厌看着自己手上的抓痕，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在她看来我是这么不信任她的么？
“凭空消失也不一定不可能吧？”精神网络中响起夙姬调皮的声音。
联通精神网络的，厌、暗耀、符彩、一零一皆陷入沉默。
厌看向一零一，一零一对上厌的视线，二者对视许久。
在秦梳兰眼中就是他俩在干瞪眼，无法联通精神网络的她根本不知道厌与一零一进行了怎样的交谈。
“那就得出结论了。”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秦梳兰听了后脑袋直冒问号——得出啥结论了？
厌：“不论那个叫‘摩羯’的家伙受过何等训练，是个多么厉害的杀手，创造了多少神话，凭空消失绝不会是他能做到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摩羯究竟耍了什么手段才骗过了暗耀的眼睛、甚至于离暗耀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都瞒过了她。”
暗耀把头压得很低，这样的展开让她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了，要是摩羯真是耍了小手段才造成了“凭空消失”的错觉，那么被戏耍的她不就显得更加蠢了么？
“呔！”符彩陡然站起，一脚踏在沙发上、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天花板，双手乱舞、装腔作势，“所谓‘摩羯’之人，定是曾食讹兽血肉、习得哄骗之技，练至极致，由言语欺人智到灵动欺人眼！定是......”
“哇......”秦梳兰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厌扶额道：“她说了一串废话，意思就是那人用了‘障眼法’！根本没意义！”
“呜......额......”符彩悻悻地坐下，不再出声。
忽然站起来说一通废话，她是想要活跃气氛么？那么......她失败了。
“暗耀。”厌呼唤道。
“是！”
“你还记得，你赶到摩羯开枪地点时，摩羯在你面前‘凭空消失’时，地面是什么情况么？”
“地......面？”
“对。”
“我......”暗耀努力回想，“我记得......就是普通的地面而已啊......没什么......”
“再仔细想想，”厌摸着下巴道，“天骋学院的尿性，为了所谓的校园形象，那里路面上的下水道井盖的颜色与形态都是被设计地和路面很契合的，不认真看很难看出来有井盖。”
“啊！”秦梳兰惊叫一声，“对啊！我昨天放学的时候就发觉了！走在学校的路上，忽然看见脚边的路面上有一个小孔！蹲下来看才发现我原来站在了一个井盖上！”
“欸？”暗耀那如同黑宝石般的瞳孔猛地一缩，厌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能不明白厌的意思？
“您、您是说......摩羯......是通过下水道移动的？！”
“啊，这就能解释了，”厌双手抱胸，目光笃定，“天骋学院的下水道井盖虽然不显眼、但数量可不少！”
“哼！”符彩又开始了，“不愧是吾主，在吾主那令神明都嫉妒的智慧下，此种雕虫小技轻易便可看破！全世界的智慧神殿都将为您......”
“够了，闭嘴。”
“是......”符彩像个打碎了碗的小孩子一般坐下了。
“是么.......我被那种可笑的把戏耍了......额呵、额呵、额呵呵......”
暗耀滑下沙发、跪坐在地上露出的崩坏的笑容，秦梳兰见状有些害怕......
“她......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秦梳兰对厌咬耳朵道。
厌本能地想反驳，可到最后却回应道：“恐怕......差不多了......”
厌把手放到暗耀脑袋上，暗耀抬起头、看着厌，那模样让厌想起了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唉......事实怎样还不一定呢？那终究是我的推测而已。这个样，你和符彩明天继续去执行任务，如果摩羯是受雇于人，那么雇主要他继续干他就得干。我想那位雇主雇佣了一位杀手界的传奇人物，不可能只是为了打碎两块玻璃！
“暗耀，你就去查清楚吧，看看摩羯究竟是怎么耍了你......然后雪耻！”
都说厌就是女妖们的神......但暗耀不这么觉得——主人......明明就是太阳啊！
暗耀俯视着厌，就像迷失与黑暗中、俯视着奇迹般降临的阳光的迷路者一般！
“雪耻”一次就像重磅炸弹在暗耀耳中炸响，给她的心脏炸出来继续跳动的动力！
暗耀站起身，握住厌的手，高声道：“是！这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主人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