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天骋学院东门与氲城老城区的桥梁,作为一条桥一点也没有龙跃怒江之势,倒像一条年迈的老蛇无力地瘫在水沟之上……
老旧的脊背上,现在焕发着别样的活力,全得益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桥上进行的缠斗……
厌在黑衣人转身的一瞬间,一跃蹦到他后背上。但这黑衣人也不是那种徒有蓬勃肌肉的傻大个,一下子就察觉厌在他背后。
黑衣人肢体意外的柔韧,右手一拧便伸到背后要去抓厌!
厌一蹬其背跳开,却仍躲避未及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糟糕……
黑衣人抡手把厌摔在地上!
“呜!”背后有书包缓冲,但还是震及厌五脏六腑、难受得要命!
“聪明耍得多,命子丢得快。”黑衣人不咸不淡地冷嘲热讽一句,他站起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厌,脸上不表现任何情感,眼神冰冷得如一块生铁。
黑衣人度量了自己刚才的力道,认为凭厌这样的小身板经历刚才那一下基本上就废了,内脏破裂不说、估计还多处骨折了吧……
对于自己可能把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稚嫩的男孩弄成终身残废甚至不久就一命呜呼的状态,黑衣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不忍,他冷静地如同一台机器,“总之现在没死就行,待会把你的四肢卸掉好搬运……”
——哼,还真是小瞧人啊。
趁着黑衣人说话的空当,厌把双手摁在脑袋两侧、双腿往脑袋这边抬起,以手使力往后翻去、起身单膝跪于地面之上。
一抬头厌便看见黑衣人直逼他而来!或许黑衣人会为厌还能行动而惊讶,但那惊讶绝对在黑衣人心中停留了不到一秒!
一手伸来,无情铁爪要扼住厌的咽喉!厌左手握拳、中指突起,一记凤眼拳直中黑衣人手臂内侧,冲击透过那层匀称的肌肉精准地到达经脉。
手臂瞬间麻痹,黑衣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愕然,但没多犹豫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厌。
厌起身躲过,闪到一旁。
来不及喘息,黑衣人紧随而来,他根本不打算放过厌。
——现在看看怎么办……
大脑飞速运作,周围的一切似乎减速一般。
现在比真正的“上学高峰”时间要早一些,而中午回家的学生也只占天骋学院寒门生的小部分,现在东门桥上行人零零星星、看着不过十指之数。如果按照“人多眼杂的地方行动不便”的思维来看,这里对于黑衣人来说的确是合适的动手地点。
转移战场或许是个好选择,但现在通向天骋学院东门的方向被黑衣人这尊拦路虎阻碍,那么选择只有一个……转身就跑啊!
思考过程不过一秒,黑衣人见厌撒丫子跑,面不改色冷哼一声,“小鬼果然是小鬼,就知道跑。”
黑衣人把手一甩,麻痹之感完全消退,心怀不屑之意追去,就他一步顶厌两三步!哪能追不上?!
很快便追上了!黑衣人快速伸手去抓,下一秒就可以死死拽住厌的衣领!
但厌跑动的步伐未停、头也不回往旁边移动一下,黑衣人的手落空了。
——这小子反应还真的快!但比我还差远了!
黑衣人眼神一凝,动作陡然变快!
——这家伙刚才还没出全力啊……毕竟是对我这个“小屁孩”根本没必要是吧!
厌凭借声音判断黑衣人的动向,后者的动作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但是——你觉得我就是全力以赴的了?
嘴角稍微勾起,厌身子压低、加速!
“嗯?!”黑衣人的脸上明显露出惊讶——这小子居然变快了……而且越来越块了?!
黑衣人伸出的手就像是离弦的箭,然而不论黑衣人再怎么伸手去抓,厌总能如幽灵般往左右稍稍移动便躲开!
很快便离开了东门桥的范围,逐渐进入人多的地方……
“啧!”人多对黑衣人来说不是一个友好的情况,他要做的事说不需要掩人耳目就是假的,他的老板也肯定不希望他闹出多大动静。
——老子管他那么多!我就不信这个小子我今天抓不到!
黑衣人较上了劲,他怒目圆睁,猛冲如风!像是个破世界纪录的超级运动员,旁边马路上行驶着的汽车似乎也与他持平而已!
呼啸的风声传入厌的耳中,黑衣人如同猎豹般飞速逼近的模样似乎就被他看在眼中——这家伙来真的了!
厌撇撇嘴,再加速!
“啧!”黑衣人用尽了自己的最快速度,居然连缩短二者间距离都做不到!面对这样一个像是发育不良的“高中生”……叫黑衣人怎么接受!老板说要把他带回去,黑衣人一看见目标是这样的货色、当即表示老板莫不是瞧不起人?!
黑衣人可是大言不惭了,说十个厌都能轻松搞定,还说下次让老板不要给他这样的小儿科任务。现在他就在和小儿科的任务目标于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追逐?!还有可能完成不了任务……这会叫他很没面子啊!
“啊!”
一位路人经过,手中拿着电话,“姐姐,别担心,我到了。呵呵,想我了?我也想你了,毕竟那么多年不见……别担心,倒时差什么的我都习惯了……说什么呢?这样的话我回家要用我的手好好地摸摸你的脸!哈哈~”
“呼……”厌身法灵巧地从这位路人脚边绕过,让后者脚步一滞。
“闪开!”黑衣人就像旋钮拧到尽头的扩音喇叭般大喊着一把推开、或者说撞开这位路人!
这位背着背包的纤瘦青年脸上还定格着与家人通话的幸福神情,身子却飞出一米远摔在马路边上,一辆飞速形式的汽车直接碾过他落到马路上的手臂上、两只手臂无一幸免……
“啊!啊~啊啊啊啊啊……”
落到一旁已经摔碎了屏幕的手机中还发出着,某位姐姐焦急地呼唤……
无辜路人的惨叫传不到厌和黑衣人的耳中,他们已然跑远,而且黑衣人一路上撞翻的人可不少,一路上哀嚎不断、有的人甚至因此可能影响下半生的生活……
——牵扯无辜者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啦……看来把这家伙引到多人处是招臭棋啊。
找到一处小巷,厌立马拐了进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小巷七拐八弯,厌在前面跑,黑衣人始终能抓到厌的背影,其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厌怎么都甩不掉。
厌的步伐开始减缓,黑衣人见状心中大肆嘲讽——体力不支了吧?这就是你我的差距!
黑衣人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放慢脚步——你要跑不是?我就让你多跑一会!
追不上也抓不住,黑衣人就像遛狗一样遛着厌,嘴角勾起阴险的笑戏谑地看着那奋力奔跑着小巧背影,厌气喘吁吁挣扎着想要甩开他追击的神情仿佛已经展现在他眼前,这样的神情他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只是要把这样的表情贴到厌的脸上就是了!
厌在一堵墙前停下,从当事人主观看来很持久但实际上说不准的追逐战终于以厌拐入一个死胡同而告终。
“小子!你再跑啊!我告诉过你,聪明耍得多、小命丢得快!”
厌的身影在那堵砖瓦墙前显得十分娇小无助,后来的黑衣人则像另一堵恶意满满的墙把退路也堵得严严实实。
两侧楼房的阴影将这死胡同掩盖,仿佛用阴影做成穹顶让厌插翅也难飞。
“小子,你……嗯?!”黑衣人向厌逼近,一步一步打算让厌好好感受无力鱼肉的恐惧,欲念出嘲讽的话语以泄刚才长久追不上的愤恨,然而下一瞬厌的影子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总的来说,黑衣人还算冷静,额角滑下豆大的汗珠,但他还是摆好架势环顾四周——老子说不定该带枪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就是这个不大的死胡同,一只眼睛都能一览无余的地方、却那都不见厌那小巧的身影!
“躲哪去了?!”黑衣人着实不能理解什么情况,他紧接着、慢慢往死胡同外退去。
“你在找我么?”
“什么?!”万万没想到,黑衣人愕然地听着厌的声音,僵硬的转过头只见厌闲庭漫步般从死胡同外走来。
“本来就没想甩开你,不想在学校附近动手就想把你引到人多的地方,想着你会顾忌他人视线不敢轻举妄动我就好施为了,没想到你丧心病狂,不顾路人硬是要追我,要是追到了你肯定会不理会众目睽睽直接把我打晕带走吧……”
“该死!”现在没有任何无关的人当目击者,黑衣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厌从死胡同深处是怎么瞬间跑到外边去的?黑衣人想不出什么把戏能做到这种几乎是瞬间移动的事,而且,现在似乎是他被堵在这个死胡同里了……
踏~
厌踏出一步,黑衣人即刻转身!
自负归自负,面对未知情况还一味地莽那就是蠢了!那堵墙对于厌来说如同绝壁,但黑衣人脚一蹬就翻过去了、哪里算死路?
“抱歉,此路不通!”
“什么?!”转过射来的黑衣人没有看见那堵可以被他轻松翻过的墙,而是一名灰发的女子!
他本能地一拳打出,哪知能打裂对手颅骨的一拳寂寞地落到空气中,他的腹部遭受重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电击的麻痹感!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银蛇般的电流在他身上乱窜……
一切瞬间完成,黑衣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最后只有一个失去意识的家伙躺尸在厌与婖驰脚边。
厌:“你没走远真是帮大忙了。”
婖驰:“哪里……刚才接到主人联络的时候才让我惊讶呢,刚分开不久就遇上事,主人的生活不太平呢。”
“太平的同义词是无聊,对于我来说太平过头就索然无味了。”
“普通的生活不应该是主人向往的么?明明特地把自己安排地像个普通人一样去上学。”
“一码归一码……”
“那,”婖驰踢了踢黑衣人,“这货怎么办?”
“带回去交由一零一处理,”厌吩咐道,他看看表,“还有,先送我去学校,现在应该还能赶上不迟到……”
“好的主人!包在我身上!”
——————
氲城城北是一片商业区,众多纵横全国、甚至跨足海外或者干脆就是来自海外的企业集中于此,论实力可能比扎堆在市中心的某些企业要差一截、但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也是庞然大物。
帆岚公司是这里的一个“老住户”,其旗下的帆岚大型连锁超市在全国都有分店,氲城自然不例外。
帆岚公司的大楼顶楼,明亮的办公室内仅摆放着一张办公桌,一位西装笔挺、眉宇间流露着严肃气质的男性认真的审阅着桌上的文件,中年的的皱纹不显老,反而象征着他阅历丰富,事业有成、一丝不挂的成功企业家形象无声自述。
“秦征海!”伴随着雷一般愤怒的吼声,一名穿得像个工头的男性大踏步闯入办公室。
被唤作“秦征海”的中年企业家放下自己的笔,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来者。
“你这是什么意思?!”站都没站稳,来者指着秦征海破口便是大骂。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平淡的语气如同下少了茶叶的清茶,秦征海的看着来者愤怒的脸,眼神回应的只有冷漠。
“别装傻!”来者直接冲到秦征海面前把因长期搬运重物而结满老茧手往办公桌上一拍,“我的货!搬到了你的商场里为什么现在都结货款!”
“这个事啊……”说得好像恍然大悟一样,但秦征海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变动,“请你理解,你的货物被查出不符合标准……”
“放屁!标准我们说好了的!标准认证书上你们的代表可是签了字的!”来者说话歇斯底里,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粗鲁,巴不得喷出的口水唾沫越多越好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愤怒!
“这个样……我想其中出现无奈的问题。你说的那个我们公司的代表已经被辞退了,很抱歉没能及时通知你,这是我们这边的失误……”
“什么?!”来者难以置信。
“所以,很遗憾,我们对于货品的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就新的标准看来、你的货物不合标准,所以按照合同,我方在贵方拿出符合标准的货品之前不能结款……”
“你什么意思?!哦,我的货你就白拿了?!”来者的眼睛瞪得像头牛。
“不要误会,考虑到这也有我们失误的原因,所以我们会予以一定的赔偿……”秦征海拿起笔在一本支票簿上写写划划,然后撕下给来者。
来者一把接过支票,看见上面的数字后不由地再怒吼:“这是什么?!还不到我们谈好的货品价格的三分之一!你胃口有点大啊!”
“本人胃口一向很好,不劳费心。”秦征海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
听得来者青筋暴起,怒撕支票,“开什么玩笑老子不做你生意了!把货还我……”
“很抱歉,那些货物从合同上来说已经属于本公司了,你无权收回。”
“什么?!”来者瞪着秦征海像瞪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愤怒过了头、嘴角抽搐起来竟是像在笑,“你拿了我的东西不给钱还不还我?!”
“这是合同规定好的,如有问题请回去好好翻阅你的那份,然后让你的律师联络我们。”
“你!”来者一激动就想动手,然后两名身着黑衣的保镖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摁住来者的手,平时搬运东西惯了的来者面对这两个体格似乎都比不过他的保镖居然无能为力!
秦征海挥挥手,两名保镖放开来者,来者无力的踉跄两步。
“顺带一提,给你的支配是唯一的,到了你的手上就是你的了,我可不会再给你补开一张。”冷漠的语句从秦征海口中飞出。
来者听了气得涨红了脸,他等着秦征海、双拳紧握恨不得打烂那张脸!但碍于那两名保镖他不敢动手,“好!你够狠!”
来者转身便想走,这时秦征海补了一句:“碎掉的支票粘回来说不定还能用,如果款项和签名都算完好的话……”
来者脚步一滞,他肩膀颤抖、深呼一口气,然后转身默默地把那些支票碎片一张张捡起来收好,最后恶狠狠地瞪了秦征海一眼带着满腔怒火离去。
秦征海看着来者的背影,眼神依旧未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来者会遭遇多大损失根本不能让他有任何想法,不会嘲讽更不会怜悯,只有追求利益的冷漠……
叮铃铃……
秦征海拿起电话放到耳旁。
“是我……”话筒中传来一把女声。
“青琬!”秦征海唰得站起身呼唤道、就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两名保镖自觉地退下。
“别叫我的名字!”话筒对面的女声似乎很厌恶。
“是……”秦征海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崔董……”
“哼……怎样?生意做的还好么?”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
“呵……”女声的语气带着嘲讽,或者戏谑,“你确定?我说的是你的那个‘生意’……”
秦征海虎躯一震,眼神不再冷漠而是木讷,“那个……还、还好……”
“哼?怎么?不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就是你那个宝贝女儿的事么?行啊你,一直没忘记她对吧?你当我是什么了?!现在居然还把儿子也拖下水!”话筒对面那位表现出相当的愤怒,刚才的来者比起她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光是声音都能让人为她的怒吼而颤抖……
“儿子是……”
“不用跟我狡辩!我告诉你秦征海,你为你的*女儿可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什么?!”秦征海震惊了,“发生什么事了?”
“哼……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那个女儿?”
“这……”秦征海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呵……”仿佛是自嘲般,她笑了笑,“你还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她可能耐了,不知从哪找了个大靠山一来就给我个下马威,抢我们集团的产业就跟挖蛋糕似得动作利索得很!集团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挽回损失,你说……这,该由谁来负责呢?”
“这……这……”秦征海额头汗如雨下,显然这些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哼!你好自为之。”撂下一句话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僵住动作,不知听了多久话筒中穿了的“嘟嘟”声,秦征海放下话筒,仿佛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唰得瘫软在自己的椅子上……事情的发展,好像脱离他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