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孤独的烛火诡异地摇晃着,晃动扭曲、随时要破碎般的橙红色光晕之下,有一桌、一椅,桌上有一面镜子,椅上有一名女子……
摇曳的光照下,女子的面容被火红色依稀地描绘出来,十分不稳定地浮现在镜子中,仿佛是漆黑的镜子里出现的一张虚渺可怖的鬼脸、咧起空洞的嘴巴露出诡异的笑。
“呵呵——呵呵呵——”
女子捧起一缕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发丝,抚摸着、像抚摸着孩子的手一般温柔,景象诡异、时不时的笑声惊悚……
烛光下的脸庞似乎由几块残缺的光斑组成,骇人的笑烙印在脸上,女子凝视手中的头发、仿佛凝视着珍爱的婴孩,不断流露着深沉到让人脊背发凉的情感。
“呵呵——”
咔!
对待那缕秀发如同珍贵婴孩的女性,下一瞬间便手持剪刀将其剪下!
漆黑的秀发,被烛火映照出血液般鲜亮的红色,一缕一缕地堆叠在桌子上,像极了凝结的血块、在烛光下映射出温热的白晕。
“呵呵——呵呵——呵呵——”
瘆人的笑声崩坏地配合着剪刀的“咔嚓、咔嚓”断断续续从女子那病如膏肓般的喉咙中发出,散发出连烛火的温度也敌不过的异常冰冷低沉的气场……
“呵呵——呵呵——呵呵——”
咔嚓、咔嚓、咔嚓——
漆黑的剪刀乐此不疲地裁断一缕缕发丝,桌面上已堆起一寸高的头发,每一根都那么柔顺、丝滑。
散背长发成了及肩短发,女子似乎还不满足,嘴咧地极其夸张、眼神狂热,手持剪刀继续剪下一缕缕秀发,就是手和手指在轻微地动,动作却显得极为凶残!
“呵呵——呵呵——呵呵——”
烛光摇曳似有狂风吹袭,女子癫狂的笑脸在黑暗中闪烁,剪刀的刀刃也在疯狂摇晃的烛光下映出一丝丝赤红而冰冷的光芒……此情此景绝对能吓哭相当一部分人!
“哇……要不要这么吓人!”夙姬躲在沙发后看着这一切。
今天晚上,一零一本来正常的整理着各种文件为一天的工作收尾。放在普通人里,一零一绝对是个工作强人,一丝不苟、动作麻利、执行力高,可就在刚才她忽然就定住了,下一刻便诡异的露出笑容把手上叠好的文件激动抛出来了个天女散花……
不由分说地在办公室内清空出一大片空间,那些桌子椅子啥的完全不在乎、一把推开!
她又火急火燎地搬来一张小桌子和小椅子,在桌上摆上镜子和蜡烛,关掉所有灯只留下黑暗与蜡烛脆弱的光,坐在椅子上,似乎进行着某种超越常人常识的仪式般给自己剪头发……
这场面差点把夙姬吓得不轻,平时古灵精怪的丫头难得跟只小兔子似的窝在沙发后边乖乖待着,探出圆圆的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窥探一零一的行为。
“你到底在干嘛?”
一零一猛然回头,手上还握住一缕剪下来的发丝、双眼圆瞪写满疯狂与激昂,诡异狂热地笑容是她回应夙姬的唯一方式。
“噫!”夙姬一个激灵赶紧把头缩回去,蜷缩在沙发后成小小的一团……
一零一却也像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满脸诧异、不知所措,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把发丝与剪子放在桌上,整理一下因为一顿猛剪而变短了也变乱了许多的头发。
“咳咳……”一零一把椅子转向夙姬的方向,干咳两声,说道:“抱歉,夙姬小姐,我刚才有点失态……”
夙姬把脑袋从沙发后探出,只露出半个、眼睛之下的口鼻还藏在沙发之后,因害怕而颤悠的眼睛在圆溜溜的外表下又多了一层水润,她怯弱地问道:“你、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哦,”一零一表现地很欣喜,“我在剪头发啊!”
“所以我就是问你剪头发干嘛啊!”夙姬激动地大喊,整个脑袋打露出来,反应过来之后便面露惧色、慌忙再把眼睛之下的部分给藏回去……
害怕的小模样似乎飘出了可怜兮兮的小星星~一零一额挂汗珠,夙姬害怕、她更不知所措,仔细想来她刚才也确实是古怪了一点。
正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一零一尴尬地笑。夙姬则慢慢地往沙发后边缩了!
也没工夫犹豫,一零一所幸直接说出真相:“是这样的,刚才主人联络我说,要借我的头发一用!所以我就……怀着可能有些过于激动的心情就来剪头发了……”
“你这是‘有些过于激动’?!那你‘激动过头’的时候要不要把全城人都吓死?!”
夙姬的疯狂吐槽纯属意料之中,一零一没什么好说的……
知道事情原委,夙姬也自然不再害怕——还以为一零一傻了呢!我可不擅长战斗,真和她打起了可就免了吧……话说也能稍微理解她一点呢,要是主人要借我头发啥的……
“哼!话说回来主人为什么要借你的头发啊?!区区一根发丝而已,明明我才和主人更亲近的啊!凭什么借你的不借我的?!”
夙姬脱下鞋子光脚站在沙发之上,叉着玲珑的腰肢,粉嫩的脸蛋鼓起可爱的弧度,语气高人一等般、口吐盛气凌人之语,全然忘了刚才的自己还被一零一的怪异表现吓得动都不敢动。
“呵呵……”
一零一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微笑并不能让夙姬满意,小丫头干脆躺倒在沙发上、晃动着双手与两只白净的小脚丫,鼓着包子脸大喊:“呜啊!人家不要!凭什么人家的头发会不如臭一零一啊?!呜~”
“啊……”一零一也有些受不了,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她才犹豫要不要跟夙姬说出实情的,这个丫头可是面对主人都能撒娇到一颗二闹三上吊地步的狠角色,凭她这根小小的头发丝还真招架不住啊……
“呜~呜~呜~主人好坏!偏心臭一零一!呜呜呜~”
能躺下一个成年人的结实沙发被夙姬那小身躯给整得摇摇晃晃,离散架都差不了多远了……一零一只好尽可能耐心地向夙姬解释:“是这样的,夙姬小姐,您也知道我的原形乃是主人的一根头发,所以我其实相当于主人的分身、只是我作为一个个体的独立程度较高。
“如此这般,其实我的头发和主人的头发是一样的、或者说我的头发就是主人的头发。所谓‘借不借’的,只是主人客套而已,如果主人想要我剃光头又如何?反正本来就是主人自己的东西。”
“呜——”得到解释后的夙姬并没有把气鼓鼓的脸蛋消下去,说到底,一零一那种“我和主人就是一体”的、那种几乎是在炫耀且不自觉流露着深刻到疯狂的幸福的神情哪里能让夙姬开心?
“啊……如果夙姬小姐没别的事的话,我就继续剪头发了~”
一零一那种得到神明宠幸,打从心底里幸福的神情让夙姬看都看饱了,小丫头把脸彻底嘟成一只包子,娇哼一声、小手小脚重重地砸在沙发之上,一副“不哄我我就废了”的模样……
“讨厌讨厌!为什么主人今天不来陪我啊?!”
一零一则是回归到痴迷剪发的状态,诡异的“呵呵”声再度随着摇曳的晦暗烛光于恐怖的笑脸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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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在无星的黑夜下缓步归家,孤独的散步总算是结束了,天际黑沉沉,厌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地段,现在在旧城区的小道中,四周都是与漆黑之夜十分相配的安静,偶尔有空调机的轰鸣、除此之外并没有蟋蟀的鸣咛……
不知不觉逛了很久啊,午夜将至,很快就是“第二天”了,即使没有夜风吹过夺去温度也是寒凉钻心。
黄花街,旧城区中常见的居民街,住户都是些打工者、低收入人群,中等收入在这里也不大常见,厌选这里作为上学时的住处,就是为了避免所谓高贵奢靡的华而不实与心浮气躁。
住在这种地方的确免受了上层社会的种种烦扰,但就不得不接触基层社会的各种黑暗。
就算是现在,仍有一些衣着暴露妖艳的女性在各栋楼下走来走去,似不怕羞也不怕冷、更加不惧成为兽 性之人的目标,反而不能勾起男性的“涩心”才更让她们为难。
这些就是所谓的风尘女子、是风月场所运营的主力军,“黄花街”这个名字本来没别的意思,但随着这里住进越来越多的“她们”,渐渐的就产生了某种贬义……
住在这里的风尘女子,有的是生活所逼,有的是自甘堕落,也有二者兼而有之的,至少那些看见厌这样的“小学生”都要搔首弄姿、卖力勾搭的货色多半不能奢望她内心纯良。
——哼……
厌对于那些人自然是不多加理会,他没兴趣不说,要是去找这样的残花败柳,他让他的女妖们面子往哪搁?
受够了那些不断投来的媚眼和勾搭话语,厌稍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自己家,好在自家是净土,时间再早一些的话、那些风尘女子都是不在的,以后想避免遇上她们就要少些这么晚回家了……
“咪……咪……咪……”
一阵奶声奶气,十分微弱,不静下心、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厌的耳朵自动屏蔽掉了周围女性的招呼声,而清晰听见了这奶声奶气的“咪~咪~”声……
厌饶有兴趣,循声看去,那是一个垃圾桶,满身污渍,明明还没满、周围的地上堆着或大包小包或零零碎碎的废品,还有许多残羹剩饭。
不受人待见的垃圾桶,连在夜中被灯光照耀的权力都没有,若不是厌视力好、什么都看不见。
那么是“谁”在发出那娇弱可爱的声音呢?
厌不怕脏、不惧恶心,用手去撩拨那一堆堆垃圾。翻开的垃圾越多,“**”轻呜的声音便越明显……
“哦?”
厌发现了出声的小家伙,当即露出厌恶之色……更甚者,是愤怒!
一只小猫,刚才出生连眼睛都没完全张开、身子还不停地打颤,被铁丝捆住、四肢无法伸展只得颤动挣扎,身上被脏污的潲水湿了一大片、连本来的毛色都看不出来了……
“咪……咪……咪……”轻盈可怜的呜咽,伴随着生命的流逝,它似乎在求救、又似乎在哀问为何要对它如此?声声娇弱,却声声震彻心扉,厌心中、今天正好暴露出来的最柔软之处都被它悲怜的声音刺痛……
厌将它抱起来,小学生等级、甚至在小学生中都算纤细的手能轻松捧起这只小猫的身躯,冰冷、根本不像生灵应该拥有的温度,掌心传来细微颤动,那是生命最后的挣扎,或许是小猫到现在还未失去生命的奇迹……
厌赶紧双手捧住、轻轻而握,给予温暖而不会让小猫难受……
“咪……”
不行!这样没用!而且要赶紧把那些铁丝处理掉!
厌冲上楼去,小猫始终稳稳待在他的手中,来到家门前,厌不是敲门而是大喊:“鼎钰姐!快开门!快开门!”
就连在精神网络中厌也同时向鼎钰发送着信息——开门!快开门!
“啊!主人怎么了这么着急?话说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呢?姐姐我很担心~啊呀?”
鼎钰着急开门,那摇晃汹涌的波涛都不能吸引厌的目光了,他赶紧冲进房去连鞋也没脱。
迅速窜入自己的房间翻出剪子打算剪去小猫身上的铁丝,可当他真准备下手时却不得不愣神犹豫……
铁丝已经嵌进了小猫的身体,那还需要妈妈来呵护的皮肉根本抵挡不住人造之物的锋利,仿佛皮肉与铁丝已然融为一体、脏污的潲水甚至顺着铁丝浸入小猫体内……
“啧!”
厌可以在不伤害小猫的情况下把铁丝剪开,绝对可以做到,但之后呢?铁丝虽然在残害小猫,但现在也正起到着止血的作用,要是贸然取下,那便是伤口开裂、血流不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厌一时着急,眼看小猫的气息不断衰弱,随时都有可能断气!那时即使是厌都难以回天!
“啊!就这样吧!”
厌咬牙,心一横!扔开剪子捧起小猫,心念一动,顿时白光大作!
“主、主人?!”
鼎钰十分担心,来到厌的房门口便不禁闭眼,那光实在刺眼!一切归于纯白……恍惚间,出生的记忆浮现于鼎钰心头,伴随而来的是莫名的疑惑——我出生时怎么没感觉这光这么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