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周日的清晨似乎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阳光轻盈地散落于地，从市中心吹出来的风也比平时更加慵懒迟缓……
但不同平常也不是那么普遍，仍有人的闹钟照常响起，仍有人和周一至周六一样早早爬起床换上工服往工厂赶，或者一些其他没有“周末”这个概念的人们……
“哈……啊——”
厌打着哈欠，以近乎挪动的方式用双脚移动着……现在的他带着飘飘长的假发，身着可爱漂亮的衣裳和精致灵巧的圆头小皮鞋……那他就不是“厌”了，是“柳烟”。
能说什么呢？婳裳一个娱乐公司搞得像高中学校一样要他早早去报到，迟到一点就“警告”甚至“劝退”伺候，尿性和对待寒门生的天骋学院如出一辙。
本想让婖驰来接，抱着婖驰的娇躯、以她柔软的小腹当枕头在摩托上睡一下也好……可是等他迈出家门，联通精神网络之后，才愕然发觉，婖驰在距离他十公里的范围外。
厌当即便泄了气，想着回去让鼎钰帮忙通知婖驰也太麻烦，索性走路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厌是越走越无聊，早起带来的结果是大脑的昏沉欲睡，看到路边的石阶他都想跑上去拿其当枕头、美美地沉入梦乡了。
一旦有这种想法，便猛地晃晃脑袋，或干脆往自己脸上甩一巴掌……一路坚持，可终于到达了婳裳大楼。
他不由得想起昨晚与婠刃分别前，后者的提议：“主人出行只靠婖驰接送的话会不会不方便？我给主人安排车辆代步可好？”
当时他就想，一个住在旧城区、即“低收入人群聚居区”的“小屁孩”有专车接送太违和了，所以拒绝了婠刃的提议。
哪怕婠刃说她会安排得很小心隐秘、不会暴露，厌仍让她不必多此一举了。
现在厌多少有些后悔——平常去学校就罢了，现在也不是上学、我还换了个身份，有私家车代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
思想中，厌随手戴上昨天领到的门卡，踏入了婳裳大楼，昨天用以面试的房间有许多人进进出出，怕本来就是个工作室、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工作了。
——看来，这家娱乐公司在大部分人都可以放松身心投入娱乐之中的周日却并不“娱乐”啊……
“那边的，‘柳烟’是吧？”
“嗯？”
被叫到了！被被人用“柳烟”这个名字叫到了！
厌可不会犯那种错哦！因为是不习惯的名字，所以被叫到会反应不过来或惊慌失措什么的……
——这可难不倒我！
厌露出得意的笑容，自信满满地转过身，以朝气一面示人、敞开嗓子大声道：“是！我就是……”
“你迟到了！”
“柳……啊？！”
厌笑转懵逼，对面是一个身着简约又利落白色职业女性装扮的女性，头发高高挽起，一副黑框眼镜反着坚硬的白光，削尖的脸庞上、抹了朱红唇彩的嘴紧闭，和眉毛一样直板板的。
对方是来者不善，责难的气息用鼻子就可以闻到……厌缩着脖子张望向一旁，原形的大钟高高地挂在纯白的墙壁之上，时针奋力地追逐着远比它快的分针，而分针亦对秒针做着相同之事……
看清钟面现实的时间之后，厌缩着的脖子自然舒展而开，懵逼却依旧未减，他抬起手指着钟，道：“离说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呢……我怎么就迟到了？”
女性居高俯视，抬起下巴、顺手扶了扶镜框，镜面闪过一片白光，紧闭的嘴唇如踩着电门般开始飞速开合，吐出连串话语：“呵，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哦不，现在的你还不过是个准新人，任何通知给你的会面时间，你都必须提早一个小时以上到，这是你应该遵守的礼仪标准！”
女性说的头头是道，姿态高得像训斥放错学生的教导主任……可厌是嘴角抽搐，强忍心中欲大骂出口的冲动——不是，也没谁跟我说啥啊！难道来你这还得把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都无师自通了不成？
“哼！”不理会厌的懵懂，女性又自顾自地冷哼勾起嘴角：“我听说了，昨天有个漂亮得过分的小丫头入了选，脾气和个性倒冲得很！如今一见你还真个性十足啊……”
——我个性十足嚯？你个性也不差啊，根本莫名其妙嘛！一上来就说个一通，只给我说一句话的功夫你就能理解一切了是吧？！
厌是着实没想到，这一来就有人给他这么个下马威……
女性在瞬间切换回不苟言笑的模式，生硬道：“庆幸吧，多亏你长得好看，公司认为你有价值，所以你第一次来就迟到，公司也不打算追究了……感谢你的长相吧，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就是你唯一拿得出手的了……呵呵——”
干冷戏谑的笑声中，女性转过身去，留下一句：“跟我来，跟丢了你今天就什么也不用干了。”
厌默默地跟上，望着女性的显瘦的背影，心中开始思索……他昨晚拒绝了两个来自婠刃的提议，就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为其中一个而后悔了，现在他开始考虑另一个的可行性……
在婳裳大楼中穿行，身边来来往往的是手捧各种物品道具或文件的员工。
电视上，各位明星所呈现的各种节目，归根到底离不开这些工作人员的忙前忙后。对于辛勤工作者，厌还是很赞扬的，除了现在正给他领路的女性……
从外面看，婳裳大楼很大。而真正处于其中并在里边行动后，便会发觉大楼内部其实比看起来的更大……
至少这复杂得跟迷宫似的走廊道路确实让空间感觉起来更大……对路痴很不友好啊。
值得称道的是，这的环境不错，每一块地砖都是干净得反光，没有半点异味，即使是走廊中也通风良好、光照充足，以白色、亮银色为主色调的装修，给人以开阔不压抑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给厌压抑之感的唯一存在就是那领路的女性。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她打招呼，但她都反应缺缺，似乎是看心情，心情好就哼一声，心情不好就直接无视。其他人依旧笑脸相迎，不知是单纯的习以为常还是不敢表达不满。
厌只知道女性是一个绝对的“坏气氛者”，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管是在工作中埋头的，还是在休息中谈笑的，一遇上女性多半都要停下手头上的事、抬起头或站起来道一声“周主管好”……
向她问好之人，无不显得拘谨，哪怕之前交谈甚欢，在她面前都半点开怀神色都没得了。
跟在她后边的厌时而也会吸引目光，而那些目光都因她的存在而很快消失。厌不吭一声，但心中是已起疑惑——一个个见她跟见了什么似的，这么恐怖？她是什么大官么？刚才听人叫她“主管”来着……可没理由啊？一个大官会来亲自接我一个“迟到的”新人？哦，等等，说不定就是因为被安排来打发我，所以“大人物”才生气了……
走了十多分钟，领路的女性方才停下脚步。
来到一扇两面开的门前……
两扇干净平滑的玻璃门，上面精致蚀刻着婳裳的标志与“培训区”这三个字……然而却并不完全透明，平滑如镜的表面之下是如同蒙上一层细薄的水雾朦胧，隔着它只能看见对边斑驳的色块在移动。
“现在给你介绍一下我吧。”女性叉腰站在门边，下巴直指厌的额头，终于开始向厌介绍自己，“我姓‘周’，是婳裳公司人事部的主管，不论何时何地、见到我穿这身都要叫我‘周主管’，明白了吗？”
“哦……”
周主管眉头皱起，“听不到，回答这么小声以后上台让观众自带助听器吗？大声点！清楚点！”
“是，明白了！”
厌稍有不情愿地扯开嗓子回答，周主管嘴角一咧，不对厌的回答作评价，直接将视线从厌身上移开望向那扇门，“这里是婳裳公司的培训区，像你这样的准新人都要接受培训，之后要经历考核，等你通过了、出道了，才是真正的‘婳裳公司的新人明星’……”
周主管又只动眼珠扫视厌一圈，“哼”地一下发出冷笑，“你啊，就这么来的？”
厌蹙眉低头看看自己，下意识抬起双手以端详地更仔细——裙子，袜子，鞋子……都没什么奇怪的吧？很正常的小女孩装扮啊。
“呵，算了，进去吧，除你之外昨天入选的新人都在里面集合了，就等你了……指导老师可是说等你们全到齐才开始第一天培训的，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真大牌啊~”
厌无语……不需要明说就知道遵守“礼仪”的还真的有啊。
“进去吧，见见你的同窗，也顺便看看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将接受培训的地方……啊，虽然你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出来了……”
厌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周主管直接离去，厌连问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就算问了估计也得不到回答。
厌干脆推门而入，看见的又是一道走廊。
地砖大小变小了、花纹也与外边不同，数名少女背靠着墙在走廊上站成一排。
其中有厌认识的面孔，距离门口最近的两位不就是和厌一块进入面试间的短发少女和马尾少女么？名字好像是……唐雪艺和孙婕。
还有一些少女长得让厌觉得有过一面之缘……估计是昨天在他身边路过的吧。
在场的少女齐齐向厌投来目光……友好的成分无限接近于零，或者干脆就是负值。
啊……在她们看来，就是“迟到”的厌让她们干等许久的吧，可见有些少女的脚都站得微微发抖了。
自觉理亏的厌悻悻地加入队列，站到了最边上……这时厌发现了异样，除他之外，所有少女都挎着袋子或背着包，这让他稍有不详的预感。
那指导老师还没有现身，少女们已然开始按捺不住，纷纷转头张望、有些站累了的单脚站立又时不时切换站立的脚，然而始终没有人说话……
厌抬头看，原来有个摄像头啊……周围还有一圈小孔，不是用来扩音的就是用来收音的。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么？搞小动作是底线，随便说话就犯规了？
思索之时，那扇双面的玻璃门终于被推开，一人步伐轻盈而稳健地出行在厌与众少女面前。
厌不禁眼睛微睁，来者竟是身着女式运动背心、短裤与运动鞋的周主管！她现在把挽起的头发换成了马尾辫，如马尾少女孙婕一般。
刻板的职业女性变成了运动健康的阳光女子，形象变换地可以说猝不及防！
厌望向身旁，一众少女皆嘴巴微张……看来被惊到的不知他一个。
“我就是你们的指导老师，想必你们会有疑问所以我先说为好，只说一次、再问的别怪我不客气！我的确是人事总管没错，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声乐舞蹈培训教师，不信的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教师资格证……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安排，我肯定有时间教你们，但你们也给我放聪明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少女们不约而同地立正站好，周主管扫视一周，大声发号：“你们身后就有更衣室，现在立刻进去换上培训穿的衣服！一分钟内没出来直接滚蛋！”
少女们即刻挎着自己的袋子、背着自己的包转身冲入更衣室……
厌蒙了……他才想起，培训就是要唱歌跳舞啊……而唱歌跳舞的话，他穿得衣裳、和另外一些少女穿得漂亮裙子都是不适合运动的啊！所以少女们才带了袋子和背包，里边装的估计就是运动装之类方便活动的衣服吧……
可……厌啥也没带啊！
“哼……”周主管冷笑着看向厌，“可以特别允许你回去拿衣服哦……或者你可以在婳裳的仓库里找一件，当然是要付租赁费用的……”
厌双唇紧闭，双手握拳，神色木讷一片……他不禁感叹——我真是蠢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