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也不会因为你的决定后悔，那就这样吧，现在我还想不到什么是我想要而你们有的，具体要你们付出什么代价，以后我想到再说。”
——岁毋，麻烦送我回去。
下一刻，厌便消失在了崔青琬、崔辰明和单彻眼前。
这次他们是都看清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连一点渐变或者过度都没有，就是一闪。
上一秒还在那，下一秒就突兀地消失了，仿佛他从未在那里出现过。
按照视频的理论说不定更容易理解，这一帧厌还站在办公室差不多是中央的位置，下一帧厌就不在画面之中了，如果按顺序播放的话，就差不多是那效果了。
随着厌的离开，办公室内又彻底恢复诡异又压抑的氛围。
没人说话。
崔青琬本来想说话，对厌说，毕竟厌在做出那么多之后竟然来了一句“以后再说”，在崔青琬听来就是宣告对她和崔家的折磨还要等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想好了才结束。
脑海中闪过自己今后要一直顶着被厌提出要求的压力场景的崔青琬当即便想能不能让厌干脆把要付出的代价说清楚，省的夜长梦多，然而厌没有给崔青琬这个机会，以至于崔青琬话还未出口便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单彻本来就没想说什么，现在更加不想说了，实实在在地正眼见识过厌的消失过程，他便愈发确定自己绝对拿这种诡异的手段没辙，同时心底也同样升起了一丝对猫吻狐的埋怨，乃至对崔明振的不满，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的怪物？
崔辰明也是处于沉默之中，只是他沉默地原因和厌关系不大，准确来说是和厌消失的关系不大。
在这家伙的预想之中，他姐姐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他，如果还会说什么的话，他肯定自己姐姐应该会说：“这个蠢货的错误不应该让崔家帮他埋单，崔家已经养这个蠢货太久了。”
可笑的是崔辰明居然还进行了将心比心的思考，如果把他摆在崔青琬的位置上，他一定会舍弃掉会给整个崔家带来麻烦、甚至是灾难的人物，哪怕这人是他的亲兄弟。
所以当崔青琬说出承认他是崔家一份子、承认他是自己弟弟的时候，崔辰明最先的想法是——我是不是听错了？
崔青琬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语，厌也是在那之后说了句话便消失，崔辰明没有确认的机会，只能凭借崔青琬的神情、以及现场的气氛来推断，他没有听错……
崔辰明抬头看向崔青琬，后者也恰好将视线转向他，那双眸子中的确蕴含了愤怒，完全不出乎崔辰明意料，不如说他自己都觉得在理所当然。
然而，除了愤怒之外，崔辰明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崔辰明不禁问自己，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知道姐姐眼眸中蕴含着的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很快他得出了答案，快得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那是心痛啊，不知怎的、他似乎认得，自己姐姐在心痛之时会从眼中流露出的些许光彩。
他记得，上一次见到姐姐这样的时候，还是在某次家庭聚会上，那时候崔明振才刚刚决定要去天骋学院并且得到了入学资格。
崔青琬当时提出让崔明振住在家里，但崔明振坚持要去学校住宿，母子俩意见难以统一，最后甚至吵了起来。
崔辰明当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平时不可一世的姐姐恼羞成怒的样子，令他觉得有趣。、
同时崔辰明也认为，自己姐姐其实并不懂得怎么和孩子相处，崔辰明的思维挺简单的，小屁孩就是要哄，而崔青琬每次面对自己儿子总是摆出一副上司面见下属的模样。
崔辰明不止一次暗地里嘲笑过自己姐姐，明明非常关心、甚至溺爱自己的儿子，和儿子说话的时候又一直绷着个脸，口是心非的。
不过崔辰明没有指摘出这一点，从来没有，毕竟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可讨厌自己姐姐了，哪里会好心去提醒自己姐姐的做法呢？
总之就是那一次崔青琬和崔明振吵架，母子俩最终不欢而散，首先离开现场的崔明振，当那小子大骂一句之后转身就走时，崔青琬眼神中就闪过了心痛的光。
崔辰明记得，那时候崔青琬眼神中的某些东西和现在一模一样……
但还是不对，崔辰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好像是——很早就琢磨出崔青琬眼神中的某种波动是代表“心痛”的了。
崔辰明这时候不自觉地认真回忆起了过去，头也低了下来，小时候，崔家还不像现在这般家大业大，他和姐姐一同相处得场景历历在目。
好像，有一次他故意打碎了姐姐喜欢的一面镜子，特地跑到姐姐面前去气对方，然后他姐姐就气哭了，正当他准备笑话姐姐哭鼻子的时候，姐姐给了他一巴掌。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讨厌自己姐姐了，对于那件事回忆，一直以来也就局限于此，崔辰明现在可谓是破天荒的继续往后回忆。
他对那件事的印象还挺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应该是能回忆起来之后的细节的……
画面逐渐清晰，姐姐给了他一耳光之后，抿着嘴，噙着泪，看着他，姐姐的眼睛里，被泪滴折射出来的，好像就是心痛的光彩啊。
不是为那面被打碎的镜子，而是为了，故意惹姐姐生气的他……
一瞬间，崔辰明恍惚明悟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姐姐，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泪滴，同时崔青琬也在看着他，愤怒与心痛依旧在后者眼睛里，不过那光彩、被晶莹的泪折射了。
简直和崔辰明回忆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姐——”
开了口，崔辰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并非是出于对姐姐的恐惧，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种感觉比恐惧更难受呢？无所谓了，不管怎样，他现在是真的好想叫出一声“姐姐”，不为什么，他就是想叫。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说声“对不起”，是为过去打碎了姐姐的镜子呢？还是为了刚才他做出的那些蠢事呢？恐怕连崔辰明自己也理不清楚吧。
“还呆在这干嘛？”崔青琬微不可查地抽泣一声，转而提高声音呵斥道：“你啊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你的惩罚我以后再慢慢让你受，现在，回自己的房间去！老实去准备你的婚礼！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崔青琬说完便低下头，随手拿起一旁的笔便又投入工作之中。
崔辰明把想说的话全吞了回去，默默地起身，开门离开……
当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崔青琬又立刻丢下笔，任由圆筒状的钢笔在被划了好几道不知所谓线条的文件纸上滚动，自己则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子无力般躺倒在椅子靠背上，双眼顺势看向斜上方，发起了呆。
“小姐……”单彻出声。
“让我静静，把地上那个家伙带出去吧……”崔青琬的声音里，尽是疲倦与忧愁，一个富家小姐，其此时的作态竟像是几十岁的人一般。
“是。”单彻很麻利地找崔青琬的吩咐做了。
最后，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崔青琬，然后从在办公室门口经过的某些佣人那又传出来新的八卦，据说当时从办公室里传出来若有似无的哭声与哽咽……
——————
岁毋的效率不需要怀疑，刚才厌还在崔青琬的办公室里，现在他就出现在了自己那位于黄花街的家门口，还有乖巧地侍立在他身后的岁毋。
刚才到崔家的时候，岁毋一直待在崔家大门口。
因为厌觉得如果自己突然出现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过激反应，为避免岁毋出现更加过激的反应，还是他一个人出现在对方面前比较好。
话谈完了，厌通过精神联络通知一下，岁毋立刻就送他回家了。
现在的幼冥还是不愿意恢复人形，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到她，厌特意吩咐岁毋送他的时候送到门口就好。
此时的太阳已经堪堪脱离了地平线，厌正准备开门，忽然又改了主意。
“岁毋，再麻烦你一下。”
“请吩咐。”
对于厌一而再提出要求，岁毋是不会不开心的，相反，这在岁毋心中是厌看重她的体现，如果能为主人派上更多的用场，岁毋万死不辞。
“我想去卖点东西……”
“这点琐事交给微仆就好。”
厌看着岁毋认真的表情与眼神，笑道：“还是我自己去吧，随便送我到一家现在开门的超市就好。”
“如您所愿。”
岁毋躬身曲起一条腿向厌伸出手，后者轻笑一声将手搭上。
两道身影一同消失。
几公里外的某家超市门口，便迎来了两位客人。
“我自己去就好。”厌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进入超市的岁毋说道。
“您尽管挑选喜欢的商品，搬运之事交由微仆负责即可。”
说完这句话后，岁毋便紧闭双唇，一丝不苟地从超市门边推过来一辆手推车。
“其实我不需要买那么多东西。”厌露出些许苦笑，他觉得岁毋推来手推车太夸张了。
然而岁毋不再说话，厌便耸耸肩随她去了。
清晨的超市没什么人，哪怕这间超市规模并不小，放眼望去，能见到的人影算上工作人员也估计也没有一个班的人，连大型超市里常见的音乐都还没到响起的时候。
有一位美丽乖巧却又一丝不苟又行动力十足的美少女侍者陪同，厌悠然行走在安静的超市中，穿行于各个货柜间，享受着片刻的购物时光。
